這兩天,她在灶兒上做完活,就趁閒跑到家裡來。
把買來的那簍子鴨子,洗淨,裹上一圈粗鹽,又一圈香料,再一圈散酒,最後再糊上黃泥,封在甕裡,月餘便可醃出油汪汪的鴨子油來。
如今天冷,買來的那一條子膏一般的肥膘,用鐵鉤子穿了懸在東屋的梁上,並著那幾個豬蹄子。
那副豬肝,梁堇先放在水裡泡了一夜,去除雜血。
泡乾淨後,用酒塗抹,就放在罐子裡,什麼時候想吃,就割一塊爆炒,一點腥味也無,淨是酒香氣,入口滋味美。
五花肉,醃了一甕鹹肉,餘下的熏成了臘肉。
那些蘿卜,芥菜疙瘩,梁堇也不嫌瑣碎,日日回來切成條,又是煮,又是曬,曬完又煮……
缸子裡隻放鹽,醋,酒,其餘香料一概不放,這樣醃出來的鹹菜,又脆又爽口。
若是能再放些辣子就更好了,可惜北宋沒有辣子,隻有芥辣,胡椒,辣薑等辛辣的香料。
刁媽媽在府裡做事,那是向來偷懶偷慣了的,沒事就跑到米行去打聽米價。
這天中午,刁媽媽在灶兒上用過飯,就又去米行了。
回來後,猶豫再三,還是去了二房。
馮氏的屋裡,還沒到臘月就燒起了炭,這炭是木炭,木炭分上等木炭,下等木炭。
上等木炭燒起來,煙少,下等的煙多。
馮氏用的是上等的,屋裡燒了一盆子,等到了那極冷的天兒,是要燒兩盆的。
刁媽媽進了這屋裡,隻覺屋裡暖和的很,不用穿襖子。
炕上的馮氏穿了身家常衣裳,懷裡攬著小女兒金哥兒,正在給她用綢子攢頭花頑兒。
那金哥兒穿著軟緞做的衫兒,下麵是一條挑金絲的裙兒。
梳著丫頭髻,脖子裡掛著一把金鑲玉的項圈。
刁媽媽就把南方遭災,青州米價上浮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留了個心眼,沒有提二姐兒,而是扯了個謊,說是從外麵聽來的。
怕到時候青州沒怎麼受影響,在馮氏這賞沒拿到,反而落了埋怨。
更沒有提自家囤糧的事,怕人笑話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怕米價真的上浮嚴重,旁人都來與她借米吃,來沾她的便宜。
南邊遭災的事,馮氏早就在那些官眷中有所耳聞,隻是沒放在心上。
如今聽自個的陪房說米價上浮了,心裡也忍不住有了些計較,
“可知上浮了多少?”
“昨日兩百文還能買一鬥下等米,今日再想買一鬥米,需花兩百餘五文。”
刁媽媽答道,忍不住瞅了一眼馮氏,
“娘子不要小瞧這五文錢,一鬥多五文,一石那就是五十文。
咱二房人多,若不早早的囤些,怕到時候米價上浮的厲害,要多花銀錢。”
她早就想來馮氏屋裡說了,可苦於米價沒有上漲,來馮氏這也沒有說辭。
“虧你留了心思,多想了一道。”
馮氏沒想到自己的這個陪房,能這麼細心,又想的長遠。
自是想到南方遭災,青州米價可能會上浮,否則也不會日日去米行打聽。
“我是娘子的陪房,娘子事繁,自是顧不上這樣的小事的。
我見識短淺,也不曉得事,隻能把從外麵聽來的來到娘子屋裡學舌。
囤不囤糧,還要娘子拿主意。”
刁媽媽油嘴滑舌的,把馮氏都整笑了,
“你剛剛還勸我早些囤糧,如今又推說讓我拿主意。”
刁媽媽隻恨自己嘴快。
“娘子,我看梁家的說的話有理,這米價剛剛上浮,早些囤些。
若是米價不再漲了,反正咱二房人多,米也能嚼用完。
若是米價還一直上浮,那咱豈不是撿了便宜了。”
盧婆子在一旁幫腔。
彆看馮氏管家的時候,大廚房整日裡肉食不斷,瞧著奢靡手大。
其實馮氏內裡最是個仔細的,上次給二房的姑娘做衣裳,那孫娘子見馮氏是個出手大方的,想來不缺銀錢,就多要了幾十錢。
馮氏麵上沒說什麼,背地裡卻和自個的奶媽盧婆子說這事。
自那以後,二房做衣裳再也沒有找過孫娘子。
外麵的人都以為,馮氏這樣出身高的,是瞧不上幾文錢的。
這便錯了,高門子裡出來的人,並不是那冤大頭,也不是那撒錢童子。
五文錢也是錢,也是入馮氏的眼的。
馮氏讓人開了匣子,從裡麵拿出幾張交子,交與盧婆子,讓盧婆子去米行買米。
刁媽媽得了馮氏一碟兒肉脯,一碟從汴梁來的蜜餞。
說是米價若還上浮,再給她賞。
在馮氏眼裡,這兩碟兒吃食不算啥賞,隻是給刁媽媽甜嘴的。
刁媽媽得了兩碟兒小食,自是喜不自勝,又盼著得馮氏口中的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