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雙小孩心性,十分好奇,掀開簾子向外看去。隻見一個穿雪青色外衫的人騎一匹白馬急馳而過,在官道上揚起一陣灰。宋無雙弄了個灰頭土臉,於是摔了簾子,回過頭來恨恨的說道:“這人可真是,官道上灰這麼大,也不知慢一點騎!”
沈善柔繼續慢悠悠的說道:“也許人家家裡有急事呢?”
宋無雙道:“能有什麼急事!”
沈善柔詭異的一笑:“比如,娘親大人病危?”
宋無雙嘖嘖道:“阿姐呀,我突然發現你這人不僅一腦袋壞主意,心腸卻也不太好,怎麼能平白無故的就咒人家娘親?”
沈善柔故作無辜的聳聳肩道:“哪裡在咒人家。他在官道上馳馬,弄得堂堂無雙派的掌門大人灰頭土臉,若不是出了娘親病危這等大事,他何必如此呢?”
宋無雙想了想,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反唇相譏,隻得道:“阿姐,做人還是不要太刻薄的好。”
沈善柔心中有點茫然。也許自己是太刻薄了吧。當下默然不語。
宋無雙見沈善柔不說話了,以為自己惹惱了她,心裡也有點歉疚,卻不知該說點什麼,於是把杏子話梅拿出來,往沈善柔前麵一推。
沈善柔突然一陣感動,心想這孩子總是照顧自己。她拿起一枚杏子放入口中。杏子酸酸的,沈善柔就怔怔的流下淚來。
宋無雙不知沈善柔為什麼突然流淚,有點慌張,忙問怎麼了。沈善柔也不說話。被問急了,隻是搖搖頭道:“棲霞之會,阿姐有些擔心。”
宋無雙知道沈善柔總是這個樣子,突然硬聲說道:“阿姐,咱們應當感到恐懼之時,是在不幸還能避免之時。當不幸無法避免,唯有以勇氣去麵對。”
沈善柔愣愣的聽著,宋無雙又繼續道:“現在阿姐會擔心會流淚,是因為不幸還可以避免。既然可以避免,就不要擔心不要流淚。阿姐要相信無雙,相信自己才是。”
沈善柔不知宋無雙為何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不過這也的確讓她安心不少。但是她還是有點顧慮,於是道:“可是…”
宋無雙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可是’。阿姐,不能妄自菲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阿姐不是說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儘人事,聽天命’麼?”
沈善柔還是不說話。
宋無雙又道:“棲霞之會,是武林之中年輕後輩的比試。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無雙不相信,還會有人比無雙更有天賦且勤奮習武,還有人比阿姐更加刁鑽狡猾!”
這一下可讓沈善柔哭笑不得了,道:“無雙天資聰穎勤奮習武這是一定的,不過,難道在無雙心中,阿姐就僅僅是刁鑽狡猾嗎?”
宋無雙嘿嘿一笑,道:“阿姐還很多優點的…”這時馬車忽然放慢速度,宋無雙問車夫是怎麼了,車夫說前麵就是建鄴城了。
宋無雙對沈善柔道:“阿姐的優點有很多,待小妹以後一一道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客棧定下,要桶水好好洗洗。看這一臉的灰…”
沈善柔丟給她一條麵紗道:“把臉遮住。”
宋無雙叫冤:“我還沒有如此見不得人罷!”
沈善柔也不看她,道:“你好好洗洗,一會兒咱們換張臉。現在遮著點,彆讓店家瞧出什麼不同來。”說罷自己也抽出一條麵紗蒙上。
宋無雙把臉遮的隻露出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靜了一會兒,隻聽她慢慢的說道:“阿姐,要不咱們改騎馬吧。”
沈善柔笑了笑,並不回答。
馬車轆轆,進了建鄴城。
宋無雙叫車夫找家最大的客棧,那車夫將馬車停在悅來客棧門前。客棧的小二十分伶俐,趕緊叫人把沈宋的行李搬下馬車。宋無雙進店,包了一個小院子住下。客棧老板見她們二人衣著貴重出手闊綽,陪著笑臉,又叫人把沈宋的行李送到院中。宋無雙讓沈善柔先去收拾行李,又讓小二送熱水進去,自己則找個凳子坐下,和老板閒聊起來。
宋無雙問老板,為什麼凡是客棧都叫“悅來”,難不成是一個個分店?老板說那倒不是,隻是凡想打尖住店的客人,見著“悅來”兩個字,就知道不是黑店,可以放心住,因此才取了這麼個大俗名。宋無雙又問說,那要是有人想開黑店,怕沒人來,也取了“悅來”的名字掛上怎麼辦?老板說不用擔心,根本不會有這事發生。宋無雙道這是為何。老板說姑娘你可真逗,黑店也有黑店的招牌,好在江湖上闖出點名聲來,巴不得起個古今中外絕無僅有的響亮名字呢,誰來湊這熱鬨。
倆人正說著呢,隻見堂後院中有個打雜的牽著一匹白馬走過。宋無雙認得那馬正是弄得自己灰頭土臉之人所騎,於是裝作不經意的問那掌櫃的道:“那白馬挺漂亮的呀,是店中客人的?”
老板說道:“可不是嗎。那馬不止漂亮,每天還要喝酒呐!那騎馬之人也是風神俊秀。”
宋無雙嗤笑一聲:“隻怕是個繡花枕頭吧。外麵光鮮亮麗的,裡麵稻草一包!”
那老板嘿嘿一笑說道:“這個嘛…小的可不敢說什麼了,都是衣食父母呀!誰也不罪不起。”
宋無雙點頭道:“做生意麼,也就是迎來送往,好吃好喝招待了,也就萬事大吉,誰也不想惹什麼事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