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雲見院子裡再沒有其他人,而那孤兒也確實需要照顧,隻得留下來再替他燒了熱水洗澡。
做完了這些事,可雲忙不迭地“逃”了。這一段不算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可雲遺忘了。
冬天很快過去,當氣候開始溫暖,猛兒就生龍活虎起來,它整日的翱翔於天際,可雲不時的抬頭看著,眼中偶爾流露出羨慕。
過了年,她就已經十一歲了,除了猛兒,她現在還負責飼養司令的戰馬:閃電和追風,所以她躲起爾豪和依萍來更是方便,在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以前,她很難在看到他們時保持心情平靜,如尋常一般對待他們。
而在她的刻意疏遠之下,似是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他們已經很少找她了。
她摸摸閃電的毛,閃電的眼睛濕亮通透,像是名貴的寶石,它的性子很烈,平素也不讓彆人騎,可雲也是照顧了幾天才得到它的信任。
閃電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熱氣讓可雲嗬嗬的笑出聲來,可雲摸摸閃電的鬃毛,輕輕將頭倚過去,它倒像是能通人性,溫柔敦厚的並不反抗。
陸家人丁興旺,基本上九個夫人都有子息,陸司令索性請了教書先生到陸家教學。
傍晚時分,可雲見著一群少爺和小姐放學,這個時節天氣還是有些冷,因而那些少爺小姐身上的穿戴,無一不是精致保暖。冷風吹過,可雲小小打了個噴嚏,她現在剛換上薄衫,用媽媽的舊衣改的,雖有些破舊,卻還算整潔。
可雲聽著那群天之驕子大笑大鬨,偶有幾人念著今天新學的內容,她靠在馬廄的圍欄上,忽然有些明白:身家地位,在人出生時就有標記。他們年齡相仿,卻像是處於兩個世界。
“喂,你是不是李副官家的?”可雲微微側頭,正好對著日光,她眯著眼,隱約看見一個人影。剛剛還在走神的她反應有些遲鈍,一時之間,竟沒顧的上回答。
“喂!你好沒規矩,我問你,你為什麼不答?”那人似乎是急性子,也是氣急,快步走過來,抽起掛著的馬鞭,揚手就是朝可雲一揮。
“啊!”可雲痛的一跳,怒極的瞪眼,卻因為自己的身份勉力壓製怒氣,細細一看,隻記得是某個少爺,卻怎麼也記不得是哪個夫人的。
他身上套著一件綢做的黑衣,此時還有著清朝的影響,少爺們都做了類似馬褂的樣式。像是嫌熱,他的衣衫被扯的有些七零八落,由他穿著,卻有些不羈之感,衣衫邊角皆縫著金線,更顯富貴不凡,再往上看去,雙目黝黑有神,此時正抬著下巴,傲慢的看她。
他的嘴唇紅豔,看她發呆就扯了一抹笑,可他就連微笑時也帶著十分的惡意,像是時刻都裝著一肚子的壞水。
“爾嶸,好好的,你做什麼去招惹她?”另一個聲音溫和,隻是語氣中卻明顯有著幸災樂禍,可雲聽得稱呼,再將來人瞧了瞧,心下了然。
另一個身穿藍衫,也是極精巧的做工,邊角鑲著銀線,穿著整齊,身杆筆直,瀟灑立現。
他眉目間與上一個有些相似,卻又透出另一股神韻來,眼睛似乎總是彎彎笑著,也露出左頰邊的梨渦,嘴唇很薄,聽說薄唇是寡情的象征,但由他一勾唇,竟帶著些微邪氣,有著讓人心甘情願墮落的魅力。
若說這兩人前一個是壞,後一個就是邪。這兩個人中,若你隻遇到前一個,那還算幸運,因為他事事都愛反著做,你隻要說句反話,他自然就順了你的意了。隻是若是遇到後一個,恐怕誰也不可能討到好處。如今這兩個人一起,便是更加的逃不脫了。
可雲預感到接下來會遇到的麻煩,一時頭痛,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的難看了。
“爾崢,明明是你和我打賭,現在倒是為她說起好話來了。”陸爾嶸哼了一聲,轉過頭再問,“你是不是李副官家的?”
“是。”可雲的眉頭皺了皺,竟不知是哪裡惹到了這對煞星。
陸爾崢和陸爾嶸是三夫人生的雙生子,比她大了一歲,外貌並不相似,性格也天差地彆,一個頑劣,另一個險惡,堪稱是陸家的小霸王。因著他們的惡劣,再說她從前也隻和依萍爾豪有來往,竟是從來沒有這樣正麵交鋒過。她不明白,無甚交集,為什麼這兩個霸王會拿她來打賭。
暗暗的再搜尋著腦中的記憶,依稀想起,三夫人性格太過潑辣,陸司令不喜,連帶這對雙生子也不受他待見。這對雙生子的性格似是生來叛逆,陸司令倒是從來不愛管這些,而三夫人不願管,因此雙生子越發的囂張。似乎在上一輩子,整個陸家鮮少有人能逃開他們的“玩耍”。
事實上,陸司令不喜管事也有一定道理,雖有著九位夫人,可陸司令最喜歡的,恐怕還是八夫人和九姨太。
九個夫人之中,八夫人性格柔順,九姨太喜歡投其所好,自然讓陸司令歡喜。而其他幾位夫人,不是太過霸道蠻橫,就是為人執拗清高,也有不加掩飾愛慕虛榮的,當初陸司令逃到上海,寧願帶上李副官也不願意帶上其他子女,可見他對其他夫人的厭惡。
隻不過三夫人雖然最後被陸司令舍棄,但娘家卻是極有錢財的,聽說在這些夫人裡算是過的最好的了。
可雲雖有些暗惱這兩個小霸王,但究竟職責所在,並不能離開馬廄,也就什麼話也不說,隻專心著打掃衛生。
“無趣,真無趣,明明隻有十一歲,怎麼就這麼無趣?”陸爾崢眯著眼,背著手像老學究一樣走到她麵前,“你是叫李可雲?”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像是要在她臉上找出一點不甘不願來。
她低頭,額前的碎發一點點遮住她的眼睛,她低低的應道,“是。”
“李可雲啊李可雲,你的爸爸李正德是爸爸的副官,他的地位可是比九姨太高多啦。可你,怎麼就做的這種下等人的工作呢?”
陸爾崢諷刺的笑了笑,“你會不會不甘心,會不會很難過,又會不會嫉妒,這可是讓我太好奇了。”他吃吃的笑出聲,“所以,我就和爾嶸打了個賭,看你是不是李可雲,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真的是啊。”
他此時的笑容中帶著看戲的惡意,似乎要逼出可雲的羞窘來,他時常玩弄彆人於手掌,此時見到可雲,就像是找到了一件新鮮玩意兒,很是開心。
可雲的手僵了僵,雖隻十二歲,但陸爾崢果然是魔鬼,若她真是十一歲,難保不會被他挑起心思。
“不錯,養馬有什麼樂趣,真是乏味之極!”陸爾嶸撇撇嘴,眼角餘光看見追風和閃電,立時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