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嶸被爾崢說服,難得願意低頭示弱。
人生少有波折,他就是這樣的自信,認定了如果自己堅持下去,可雲必不會拒絕他。
李記還未開門,他便站在門口等著,等了一會,便有些心煩氣躁,她在乾什麼呢?
順著李記外圍走了一圈,才發現隔著窗簾的縫隙,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通向樓上的回旋樓梯,他佇足,奇跡般地心生了溫暖寧靜。
唇畔牽了笑意,竟然也真的有了耐心等待,在他缺席的時間中,她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她每日起床慢慢走下樓梯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神態?她今天會穿什麼衣服,會編怎樣的發?
他就這麼想著,竟也不覺得時間難熬了。
一個小時過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氣喘著跑來,敲了敲李記的門,自然沒有反應。少年搔了搔腦後,見到氣勢迫人的陸爾嶸,眼珠轉了轉,便開始搭訕了,“先生,您是等李記開門?”
爾嶸連個眼神也不願意給,下巴點點,算是回應,眼睛還是盯著窗戶不離。
那少年抹了把急奔發出的汗,見爾嶸不願搭腔,便有些喪氣了。來回走了幾遍,焦慮的又敲了敲門,卻還是沒有人。少年又是急又是氣,門捶的越發響了。
當初莫水經過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確是快要砸門,因為那少年的手都捶紅了,可見力道之大。
直到連爾嶸聽到沉悶的“嘣嘣”聲都有些煩悶起來,“你乾什麼?”
少年才意識到自己過了度,道了聲對不起,又開始在原地轉圈,一邊碎碎念。
他的聲音極輕,原也是自言自語,倒是沒想到,身邊爾嶸聽力上佳,皺著眉聽了全部。
“師傅昨天說來送衣服,一夜未歸,不知有什麼意外沒有?像我師傅這麼迂腐的,一夜未歸沒準就有什麼美人豔遇呢,可是他身體這麼弱,難道是吃不消了?”
僵住,越想越有可能的少年臉一皺,吐舌啐道,“童言無忌啊,師傅,我可沒咒你……”
爾嶸的嘴角越抿越直,聽到最後的身體弱,臉上已經青白,“你師傅是誰?”
少年訝異的轉頭,“我師傅姓舒,名叫爾覺,先生?”
陸爾嶸青筋暴起,“一夜未歸?”
而李記,一直閉門不開,這是什麼道理?
腦中的那根弦“嘣噠”爆開,陸爾嶸火起,抬腳正要踢門的時候,想起了陸爾崢的話,如果要接近可雲,不得用粗暴的方法,隻能耐心等她卸下防備,不然隻會把她推到更遠。
好,好,他忍,他忍!
陸爾嶸又乖乖站在那裡,不過姿勢越發挺拔,如同站著軍姿,全身上下,無處不硬,無處不積累了力量。
少年便也安靜下來,他相信舒爾覺的下落隻有李家知道,也隻能等了。隻是他不過安靜了一會,又開始碎碎念了。
“日上三竿了都,師傅,你昨天該不會真的去風流快活去了吧,嘖嘖,這激烈的,爬不起來了吧。瞧你那細胳膊細腿,還不知道你是壓彆人還是彆人壓你了。這麼一下,我豈不是多了個師母,最好是個溫良的,可彆是個母老虎……”
陸爾嶸的眉頭糾結再糾結,惡狠狠咬牙,“閉嘴!”
少年一臉純稚抬頭,臉上的表情很不可思議,“先生,原來你一直在偷聽?!”
陸爾嶸一口氣哽在那裡,哭笑不得。
沒過一會,尤可能邁著小短腿過來,見到門口的兩個人,眨了眨眼。少年匆匆跳下台階,倒是認識可能兒的,彎下腰,“可能兒,你知不知道舒師傅在哪?”
可能兒咦了一聲,“舒師傅,是那個大哥哥嗎?昨天他病倒了,阿姐照顧了他一晚上,後來送他去醫院了,小哥哥來接他嗎?”
當然少年的重點卻一貫的偏移了,“照顧了一晚上?嘿嘿……”他傻傻的笑了,“師傅倒是不賴嘛。”
陸爾嶸一字不漏的聽完,麵無表情的將雙手插入褲兜,邁開長腿走到李記門前。將腳擱在門上,哼了一聲,抬腳便是一踢,“忍字頭上一把刀,忍毛啊忍!”
“呯!”的一聲巨響,李記的木門被踹開,咯吱咯吱響了幾聲,壯烈地倒在地上。
李可雲剛行至李記大門,就見到此情此景,先入為主,她閉上眼,恨聲道:“陸爾嶸!”
那怒意騰騰的喊聲讓陸爾嶸身形一僵,他一言不發,轉身就想走。
“陸爾嶸!”可雲氣急的抓住他的衣袖,“為什麼!”
“為什麼?”陸爾嶸諷刺一笑,“你還需要理由嗎?在你眼裡,我做的壞事,哪裡需要理由?”
可雲啞口無言,手上一鬆,任由陸爾嶸雙手插袋,桀驁離開。
陸爾嶸冷著眼神走進家門,重重坐在沙發上,耳邊不住回響起那一聲“陸爾嶸!”
這樣的語氣,他聽了很多年。他能聽得出裡麵深藏的憤怒和抗拒,伸展了雙臂墊在腦後,越發氣急。
仔細回想著前半生,畫麵迅速的在他腦海重演。
小時候,他們兩兄弟是陸家的霸王,父親撒手不管,母親極致寵溺帶來的後果是,他們在陸家橫行無忌。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久而久之,他們隻憑著自己的喜惡做事。
下人們明麵上唯唯諾諾的遵從,卻在背地裡謾罵著他們。
不願意的話,在開始的時候說出來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