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雲仔細檢查了可能兒一番,確定他沒有什麼大礙,才放下心來,又囑咐了他送些吃食到醫院,自己則關了李記,去尋陸家了。
但陸家經過陸爾豪的豪賭,住所一換再換,可雲問了幾戶人家也找不到頭緒,隻得去找正在上學的依萍。
可雲找到依萍卻不是在學校,而是在校門口的公園長椅上。
依萍背對著可雲,兀自發著呆,並沒有第一時間發覺可雲的接近。
等到可雲輕輕地坐在她身側,她才回過神,側了半邊臉。
“依萍……”可雲猶豫不決,隻吐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是不是爾豪?”依萍卻像是知道了所有的事,一臉的淡然。
其實陸爾豪的事,陸家在昨天就已經知情。依萍的滿身狼狽,正是緣於她的奮力反抗,隻是力量薄弱,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雖是已經對爾豪絕望,心內賭氣般地存了讓其自生自滅之意,但聽到可雲傳來的消息,又是一陣鈍痛。但還能怎樣呢?終究已經沒有錢,沒有地位,沒有了所有。就連家庭,也慢慢變的殘破不全。
一反常態的,她今天沒有去念書,在校門口止住了腳步。反而轉身走進公園,想最近發生的事。
直到現在,她也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陸家怎會一落千丈,成了這般境地。
昨天被爾豪一刺激,陸振華心情激動,又進了醫院,留下了一屋子的女人。
爾豪的揮霍無度,家裡僅剩的錢又都用在病情加劇的爸爸身上,現在的陸家連自保的能力都不足夠,怎麼還能安心地去念書?
愁思密布,她隻覺得像是所有的路都被封死,竟像是上天也不想給她們一條活路一樣。
“沒錢”這兩個字,她以前也說過,沒錢買禮物,沒有錢買新衣,但求一求爸爸,興許就有錢了。
但現在,卻是真的沒錢。窘迫到吃著白米飯都覺得罪惡,就連捧著書本,她都沒辦法不去想家裡的困境。
可雲看著依萍難過,她也抬起頭,略帶茫然的望著藍天。
為什麼心中會有強烈的罪惡感呢?
像是李家這些年的幸福安定是向上天賒來的,總有一天要連本帶利地歸還。
像是陸家的不幸來源於她的一時意氣,正是她將陸家推入深淵。
她真的不夠資格吧,不過是太過渺小的一個人物,不夠挽回依萍的命運。甚至於,讓依萍處於更糟糕的境地,再沒有一個“陸家”可以確保依萍完成學業。
可是,她後悔嗎?
可雲微微泛起苦笑,後悔這個詞,其實沒有任何用處。
事實既成,任何所謂的“後悔”,是要說給誰聽呢?不過是自己想讓自己活的更自在一點罷了。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坐著,各自煩惱憂慮,看著遠處發呆。
“陸依萍——”
依萍聽到這聲長喊,受驚的回頭,一個男人遠遠的從對麵跑過來,近前一看,卻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
那人五官端正,方正的臉型上是極富特色的濃眉,不知是見了依萍心情大好還是平素就是這樣,眼中似燃著火焰,亮的驚人,嘴唇豐厚,穿著樸實,使得整個人出乎意料的有些憨實之態。
見她有些愣,他彎低了身,眼眸帶了笑,帶了如同唱戲的腔調,尾音上揚,“依萍,不記得我了?”
依萍聽到這熟悉的腔調,腦海似是瞬間有煙花燃放,心跳失序,呢喃:“莫水……”
莫水之於依萍,就如同爾豪之於可雲,同樣是青梅竹馬。
而可雲不知莫水的存在,是因為依萍從來沒有對可雲說起。
莫家當年在東北的陸家做的是幫傭,莫老爹一生大字都不識幾個,因此將自家兒子取名莫水,他隻當就是那個“墨水”了。
可雲小時與爾豪關係不錯,但換了依萍來說,她對爾豪的觀感卻是不鹹不淡的。畢竟爾豪自己有親妹妹,憑什麼會對她很好?
因而可雲和爾豪在一起玩,依萍卻是不喜跟隨的,陸家太大,總有幾個年紀相仿的,依萍也不看重自己是不是小姐,一來二去,就和莫水混的老熟。
熟悉依萍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倔強的,人家對她和顏悅色,她也對人家加倍的好,彆人不待見她,她越發要和人作對。
莫水開始就知道她的脾性,因而他雖然看起來是個老實的,對著依萍說話,卻沒一次不油腔滑調,依萍每每想掙紮反抗,卻像是一拳打在空氣裡,也就漸漸沒了脾氣。
隻是她十二歲的時候,莫水驀地問她,她有什麼願望?
依萍奇怪,她隻說願望太多,甚至一晚上都說不完。
他笑言沒有關係,他會幫她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