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四號精致的小洋房裡,紅酒瓶跌落在地毯上,殘留的紅色液體將地毯浸濕成了暗紅色。坐在地板上的女人,臉上殘留著隔了夜的精致妝容,有些淩亂,胭脂暈染開來化作一片潮紅,濃重的眼影卻遮掩不了眼神裡的空洞。
“小姐,大爺派來的人在院子外麵站了好半天了,您真不去了?”
“我說了不去,你聽不懂嗎?”唐如煙的聲音不大,卻冷得有些嚇人。
“是,小姐!”那丫頭一句也不敢多說就立刻下樓了。
出去買雜貨的玉嫂回來時,看到走時門口那個穿青布衫的男人還在。她認識他,是商會裡那些個爺的手下,叫阿勝,總是被派來接小姐。
“喂,阿勝呐!你怎麼還不走啊,小姐都說了她今天不舒服,不去了。”玉嫂喊了一聲。
那人轉過身,有些尷尬地笑笑,“玉嫂,你也知道,請不到唐小姐,我也不好回去交差啊。要不,您幫我去勸勸?”
“你這人怎麼這樣,都說了是身體不舒服,勸不好。”
“玉嫂,您就體諒一下我們這些做小弟的吧。大家出來混口飯都不容易,您就叫小姐彆再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
“你這叫什麼話!麻煩你搞清楚到底是誰在為難誰!”玉嫂一生氣轉身就要進院門,阿勝見狀,忙趕上來賠不是。“玉嫂,是我說錯話好不好。”
玉嫂瞪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自顧自往前走。“那您總該讓我打個電話給大爺,跟他說一聲再回去吧!不然,我回去可是要受罰的。”
玉嫂一想也是,大爺的作風一向嚴厲,對下人一定也很苛責,於是就默許地看了他一眼,領著他來到客廳。
“幫我接華雲飯店。”
“喂,我是阿勝,大爺現在有空接電話嗎?”
“老爺,我是阿勝,唐小姐這出了點岔子,她說身體不好,不能出席今晚的舞會了。”
“我是肖銳,叫唐小姐來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肖銳冷冷的聲音。
“是,四爺。”
“玉嫂,是四爺,他叫小姐來接電話。”
“跟你說了隻準打電話不準打擾小姐的,早知道你這麼狡猾剛才就不該可憐你。”玉嫂有些生氣,因為如果是四爺打來的話,小姐怕是又要勉強去了。
她走上樓,輕輕敲了敲門,“小姐,是四爺的電話,您要接嗎?”
房間裡一片安靜,玉嫂輕歎一聲就兀自下樓了。
不一會,樓上的電話就被接起,阿勝聽到聲音就把聽筒放下了,還不忘朝著玉嫂笑笑。
“玉嫂,既然這樣,那我去車裡等小姐了。”
“去吧,去吧,你最好再也彆來了。”玉嫂不耐煩地說。
阿勝一邊點頭一邊笑著出去了。
玉嫂往樓上看了一眼,略一思索,還是上去看看吧。
“小姐,小姐,我要進來了。”
進門後,看見如煙就那樣坐在梳妝台前,“玉嫂,你來幫我梳頭吧。”
“好。”
烏黑的發絲握在手裡,然後慢慢挽起。
“小姐這一頭長發可真是好看。”玉嫂微笑著讚歎。
“玉嫂,你說有一天它們開始變白了,那該多可怕。”唐如煙麵無表情,口氣裡卻透著悲涼。
玉嫂心裡默默歎了一聲,沒有接話。
“我這樣的女人除了青春,還有彆的什麼嗎?”
“小姐,你彆這麼說,有些事看開了就好。”
“看開就好?嗬嗬,不用你們說,我自己全知道。”唐如煙冷笑一聲,“不過,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心甘情願。”看著鏡子裡有些冷豔的容顏,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在電話裡和肖銳講的話,四爺要我死,我便死。
陸子瑜和沈東黎在華雲吃完飯後就要回家,沈東黎和子瑜講了他這兩年的經曆,大概是他儘挑開心的事講了,子瑜邊吃邊聽他講笑話,隻是心裡清楚,如果沒有吃很多苦,東黎怎麼會這麼快就爬上這麼高的位置。
“東黎哥,我得回家了。”子瑜看看手表說,今天晚上陸家應該也要參加舞會,臨出門前張媽還叮囑說要早點回家來著。
“好吧,我送你。我正好也要找你父親有點事。”
到家後,沈東黎就被帶去了陸承聿的書房,子瑜自己走回房間,準備好好休息一會兒,陸子軒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攔住子瑜的去路。
“那個送你回來的就是沈東黎?”
子瑜抬頭看了他一眼,隨便應了一聲。
“哼。”陸子軒冷哼一聲。
“怎麼了?他總沒有惹到你吧?”
“他就是惹到我了。”陸子軒恨恨地說。
子瑜輕輕笑了一聲,“不會是早上父親因為他的事教訓了你的緣故吧?”
陸子軒白了子瑜一眼,“我陸子軒像那麼幼稚的人嗎?”
“像!”子瑜認真地看著他的臉,說完就轉身回房了,也不管身後那個人會有什麼反應。
“小姐,梁夫人和梁少爺來了,夫人叫您下去呢。”不一會張媽急匆匆地跑了上來。子瑜放下手中的書,“哦,知道了,馬上就來。”
陸承芸和上官雲珠坐在沙發上,子珊和雨辰正在一邊低頭討論著什麼。陸承芸微笑著看著子瑜從樓梯上走下來,子瑜一直覺得在這個家裡,陸承芸看自己的目光才是最真實的。有時候是若有所思的琢磨的目光,有時候卻是透著心疼的隱忍的目光,有時候是恍若失神的目光,子瑜聽說陸承芸當年和自己的母親曾是故友,所以每當她露出這樣的目光時,多半是想起了母親,更多的是像現在這樣像慈祥的長輩一樣柔和的目光。
“姑媽,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子瑜問到。
“你表哥過來找子軒,我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們。想來也有好久沒見著你了,這些日子都乾什麼去了?”
“我也不知道乾了什麼,可日子就這樣晃過去了。”子瑜笑著說道,邊找了位子坐下來。
“張媽,梁夫人帶來的咖啡煮好了就端上來,我們也嘗嘗。”上官雲珠說道。
梁雨辰湊到子瑜身邊,“子瑜,今天晚上的舞會你可去?”
子瑜想到今天中午肖靂的邀請,就點了點頭,梁雨辰立刻說,“太好了!我幫你介紹男伴好了,是我一個朋友的哥哥。”
那邊陸承芸假嗔道,“你這丫頭,就樂意乾這樣的事!”
大家都笑了起來,子瑜拉過她的手,“這幾天也沒來學校,上次馬場的傷可好了?”
“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嗎?”梁雨辰說,接著湊到子瑜耳邊,“我就是想多休息幾天。”
“我就知道你!”陸子珊在一邊也聽見了,從她那本厚厚的雜誌上抬起頭說道。
“來來,子瑜,我們也來看雜誌,這上麵的法國女人穿的裙子可真好看。”於是,湊在一起的兩顆頭變成了三顆。
“嗬嗬,她們小姑娘就喜歡這些,我們繼續喝咖啡。”
很多年以後,陸子瑜還是會回憶起類似的悠閒的午後,和大家用一個下午圍在一起聊天說笑,其樂融融的氣氛,無憂無慮的短暫時光。如果說那段經曆充滿了逢場作戲,那子瑜可以承認,有那麼一刻,自己真的弄不清身在戲裡還是戲外。
“母親,可以回家了嗎?大家晚上都要出席晚會。”梁珞軒從樓上下來問。
陸承芸笑著起身,“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了,雨辰,咱們回去吧。”
“我去送送你們。”上官雲珠也站了起來。
“不用了,晚上就見麵了。”陸承芸說,“那麼晚上見嘍!子瑜,子珊,記得常來我們家玩。”
“父親,你今天晚上真的不出席嗎?”陸子軒臨出門前問道。
“舞會還是比較適合你們年輕人。”陸承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