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從醫院走出來後,喬慕陽本想自己開車回去,無奈蘇慕遙硬是搶過她的車鑰匙威脅她,“你如果今天非要自己開車回去,那就試試看!”
一邊的司徒梓倫拍拍喬慕陽的肩膀,“我們送你回去吧,你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開車。”剛剛病房裡受打擊最大的就是她。
既然忘了,那就結束吧。
無堃亦講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冷淡,就好像一個完全失去感情的人一樣。
這樣的他,還是在三年前見過。
…………
……
三年前。
司徒梓倫被叫去參加一個同學會,席間他因無聊而溜了出去透氣。
酒吧,聚會的好地方,也是買醉的好地方。
這種靡爛的氣息讓人沉淪。越是危險越是有吸引力。
他歎了口氣,靠在了二樓VIP的長廊欄杆上。頭無意識的往旁邊看去,這才發現,那裡也站著一個人。
已經四天沒有好好休息的無堃亦此刻正兩眼充血的看著遠方。
他的眼睛似乎被什麼東西遮著,隔著層霧,讓人看不清。考究的西裝已被他弄的又皺又臟,白襯衣的領扣被扯開,領帶也斜斜的鬆搭在脖子上。他腳邊還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個威士忌的空瓶子,完全的落拓者的形象。
但是,即使是個落拓者,司徒梓倫也隱隱的感到他身上那種無法掩飾的光華。
他走上前,握住他手上正要往嘴裡送的酒瓶,“破產了?”事業上的事吧?
無堃亦默然地揮開司徒梓倫的手,理都沒有理他的管自己繼續仰頭猛灌。
“總不會是失戀了吧?”像這樣的男人,也會失戀?那甩他的女人該是要有怎樣的魄力啊!
手,突兀的停頓了一下。
一不小心,威士忌辛辣的味道灌進了氣管。
“咳咳咳……”無堃亦難過的劇烈地咳嗽著,好像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般。
“喂,你沒事吧?“司徒梓倫意外的想,居然真的是因為女人……他抱歉地拍拍他的背。
冰冷、空洞的眼神朝司徒梓倫看了眼,無堃亦隨手將酒瓶一丟。漂亮精致的玻璃瓶瞬間變成了一堆碎玻璃。
空氣中彌漫著威士忌的味道。
緩緩地,他直起身,“死不了。”
然後轉身走開。
他就像一個死去的人一樣。
沒有了期待,沒有感情,沒有了靈魂。
然而,無堃亦連長廊都沒走完,就倒在了地上!
司徒梓倫見了忙上前去扶他。
終於,在燈光下,他看清了這個自身散發著致命魅力的落拓男子的麵貌。
英氣的劍眉,輪廓分明的臉龐——卻充滿了蒼白。他冷漠的雙眼此刻緊閉著,眉心緊鎖,手捂著胃,悶哼著。
“喂,你雖然死不了,可是這樣下去也活不了多久,我帶你去醫院。”司徒梓倫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雞婆,喜歡多管閒事。可是把人這麼放著不管,就是不舒服。
“……”閉著眼的無堃亦聲音很輕,“走……”
“我是在走啊,誒誒,你既然要走就抬腳啊!”難道他老兄還要他抬他走麼!
“……慕陽……彆走……”司徒梓倫這才發現,他剛剛那個“走”根本不是說給他聽的。
不知道怎麼安慰人的司徒梓倫隨口說道,“她沒走她沒走,她在等你,我現在帶你去見她。”
“我相信你……”他繼續無意識地喃喃低語。
喂喂,彆信他啊,他亂掰的!司徒梓倫無語問蒼天!
“慕陽……我真的相信你……你回來好不好……”他的聲音破碎,痛苦肆意橫生,連司徒梓倫聽了都不忍的皺眉,“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愛你啊……”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無數個我愛你。
可是,我卻失去了你。
親愛的,你在哪裡……
月光下,無堃亦好看的臉頰上有溫熱的液珠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如果痛的連意識都可以用酒精麻痹,是不是眼淚也可以千行。
最後司徒梓倫終於把意識不清的無堃亦送到了醫院。
胃出血加嚴重的酒精中毒。
醒來後,司徒梓倫就笑著調侃他,“你差點喝死,怎麼,威士忌的老總和你有仇?”他故意什麼都沒提,因為他知道,有些傷,彆人會選擇自己舔舐。
就這樣,漸漸的熟了。他們一起創立了“昆侖”,開始了自己事業的打拚。
那段時間的無堃亦把自己的時程安排到每天隻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後來再次胃出血暈倒。那次司徒梓倫認識了前來看病的尹易。
兩人聊過後才知道了大致的事情。
原來表麵看上去已經放下的無堃亦其實什麼都沒斷,不管是愛她的情,還是等她的心。他連不去想她都需要用工作來轉移注意,無堃亦,你到底有多愛她。
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對這個叫喬慕陽的女人產生了莫大的好奇。
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可以讓一個人變的看似麻木,沒有感情,沒有靈魂卻能堅守住內心的一份執念。
……
…………
開著車的司徒梓倫默默的看了喬慕陽一眼,很多事真的讓人隻能苦笑。
三年前他看著他痛,三年後他看著她痛。他們的折磨,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慕陽,要聽歌麼?”司徒梓倫隨口說著,希望能打斷車內壓抑的氣氛。
明白梓倫意圖的蘇慕遙點點頭,“對啊,慕陽聽會音樂吧?”
沉默的喬慕陽點點頭,“你們按自己的來,不用在意我。”
悶悶的看了眼蘇慕遙,司徒梓倫按下收音機的“play”鍵。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裡
真的要斷了過去
讓明天好好繼續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梓倫,你乾嘛聽這個,換台。”蘇慕遙一聽歌詞,連忙叫司徒梓倫轉台。
“等等。”一直沉默的喬慕陽突然出聲阻止,“不要換。這首歌,很老了。”
老到,聽了,就想落淚。
『……為何你不懂
隻要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
……』
其實眼淚,也可以奔騰。
『……人生已經太匆匆
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痛
將往事留在風中
……』
音樂還在繼續著。
眼淚,也停不下來了。
我們的愛,是不是,還能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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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嗬嗬,他果然失憶了。”一個冰冷怪桀的男聲粗噶著嗓子說道。
“對了,你那個藥對堃亦的大腦會有損傷嗎?”而與他對話的竟然是無芷亦!
“隻是抹去了最近十五年的記憶,能有什麼傷害。你們安排的那個動刀醫生沒什麼問題吧?他會不會走漏風聲,或者做什麼手腳?”
“他最器重的學生都被你們綁去意大利了,他能做什麼手腳!”無芷亦不屑的說道,“剛剛在醫院時還說什麼失不失憶的,害我捏了一把冷汗。”
電話彼端的男人眼裡閃過冷光,“還是小心點好,那個老家夥能教出尹易那樣的學生,說明他本身也有兩把刷子,何況這麼複雜的手術,中國能做的估計也就他們師徒二人了。他若是偷偷做了什麼,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
“你不相信我?”無芷亦的聲音變冷,“還是怕我會私下拿你的新藥去另辟財路?”
“我隻是提個醒罷了。”男人語氣放輕,“誰敢不相信‘無家’現任的大當家,都有能力自立門戶,闖蕩新聞傳媒界了……”他淡笑著說:“更何況,這個財路也不是那麼好辟的。”博爾吉亞家族的藥在□□上不是誰都敢買的。
“Yesterday once more 4870”,簡稱“YOM4870”,是他最新研發的記憶覆蓋式藥物。
人們可以根據想抹去記憶的時間跨度來調劑藥物的用量。因為人們一旦被施用了這種藥物,最近的記憶就會從他們腦中消失,隻留下這之前的記憶,所以才取名為“昨日重現”。
克洛迪奧•博爾吉亞繼續說:“不過還真有你的,居然想到利用‘縱橫國際’的總裁來做你的傳話筒。這樣倒真是徹底撇清了自己。”
“日賣電視台是我剛剛收購來對付‘縱橫國際’的,等堃亦從‘昆侖’撤資後,我倒要看看司徒梓倫還能有多囂張。”
“撤資?無堃亦怎麼可能聽你的。”克洛迪奧冷冷的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