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一尺尺升空,連帶著那些願望和傷感也渺遠了。
所剩下的,唯有孩童純然的快樂,和你追我趕的好勝心與暢快。
仰頭望天,直到脖子酸痛,終還是舍不得那片蔚藍,連帶風聲,隻想好好珍藏。
可憐帶那份純真,終究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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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語抬頭看看租屋的窗戶,黑壓壓一片,心裡又添了幾分感傷。
他稍稍歎口氣,將自行車推進地下室。地下室很黑,沿著樓梯向下,隔幾步就有燈泡壞掉了。物業蕭條,所以好久沒換。羅語想起櫃子裡還有一隻低瓦數的,改天換上好了。
這幢公寓並不老舊,一二層甚至是躍層的設計,裝修豪華的話便是彆有洞天。
可惜羅語隻是路過而已,他住七層。
隨著城市向北不斷發展,樓也漸漸建的高起來,鱗次櫛比的全是二三十層的高層,反而多層少見了些。
騰出來的地方,都給了能垂下水晶大燈的彆墅區,前麵還要帶著噴水池子室內圈出個溫泉來為上上。
羅語不喜歡高層,人在半空,離哪裡都遠。風大雨急,更有一種無著落之感。他敏感,他細膩,他細心到娘,娘到被那人討厭,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可是住再高,充其量隻是離地麵更遠一點兒,跟拉開與那人的距離根本就是於事無補。
剛剛還沒出息地向江平要了他訪談的票子,躲在角落裡默默欣賞。
冬至這夜,倒也有些小小的滿足。
羅語垂著頭,提著袋子進了門,心裡盤算還有幾頁翻譯稿沒有做完,今晚加個小班。
電梯門“呼啦”一聲毫無預期打開,幾樓的太太拎著隻穿唐裝的小型犬,從裡麵走出來,換羅語進去。“誒呀”一聲,她輕輕喊。
羅語以為自己的塑膠袋刮蹭到了人家四五位數的高級裙子,立刻道“對不起”,抬起頭來卻見那太太疑惑打量著自己,她懷裡的小犬也聒噪地吠了幾聲。
羅語再將視線放遠,啊哈,怪不得太太要驚叫的。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臉上也帶著黑色大墨鏡,冷冷冬夜裡麵,好像來訪地球的黑衣人。
不過此情此景,羅語覺得那人倒像身後會拔出一把刀來,向他要錢包的劫匪。
那人稍稍抿了抿嘴唇,三兩步趕到羅語身旁,一把將他推進電梯。急匆匆摁了鍵,電梯便上升了。
電梯門合上前,羅語自夾縫裡麵見到太太和小犬都驚奇的大眼,心想要是她真正好心報了警就麻煩了。
明天的頭條,便是麥大明星的黑衣秀。
有些人呢,是要這樣地活。有些人呢,是要那樣地活。
有的生活,而有的生存。
就像有兩棲動物和禽類一樣自然而然。
羅語雖不情願,卻通過多年觀察,把自己扔進了兩棲類一個坐荷花的小分支。
眼前的麥公子,自然是優優雅雅梳羽毛的那種。
當然,這種想法不能讓麥少爺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把他跟帶羽毛的相比,肯定氣到英俊麵目走形。
羅語自忖付不起這個責任呀。
至於乖乖隨在他後麵向前走,自然是多年習慣使然。
可是習慣不代表必然,羅語盯著他長長風衣的衣角,走著走著就覺得內心糾結了。憑什麼回自己的家,還要彆人帶路呀?
他默默加快了腳步,努力了再努力,終於走到那人的前麵。
電梯到門口,不過幾步,對於羅語複雜的心理活動來說明顯不夠漫長。
“開門!”那人發號施令。
“哦。”羅語把四散開來的思維匆忙收攏,擠成一團,才發現早已經自然而然地掏出鑰匙。
弓腰,開門。
羅語覺得自己的房間雖然不大,應該說有種細膩天然的裝修風格。
輕裝修,輕裝飾,低碳環保。當然,不提摞在茶幾上的泡麵和速溶咖啡袋子的話。
好處在一伸手,能夠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過不知道住慣了捉迷藏大宅的麥公子是否能體會其中的諸多便利。
羅語指了指舊沙發,說,您坐。
麥彬摘了墨鏡,皺了皺眉頭,把沙發上麵的雜誌“嘩啦”一下推到另一邊,占領了個邊角坐下了。
羅語開了燃氣灶,便從細小的廚房裡麵向外看,麥公子正在打量他買的那一摞娛樂雜誌。
“你看這些?”麥公子的長指頭翻開了一本雜誌。若羅語沒記錯,那期雜誌有他的專訪。
宣傳照片侵占了一個跨頁。他穿端整的西裝打著領帶扣著鑽石的袖扣。到處亮閃閃。
再看他此時半分玩味半分篤定投過來的眼神。
真人和那個跨頁哪個更有衝擊力。
羅語此時分辨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