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羅茜請了病假,麥少爺都會風雨無阻地到羅府上探病。
司機把賓士停在樓下一鳴笛,羅語和羅茜就將臉貼在玻璃上,向下看著麥彬從車裡伸出一隻腳來。
當他另一隻腳觸底的時候,羅茜早就已經從被窩裡衝了出來,跑到門邊解了門鎖。
再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好似一隻羽毛挓挲的鴕鳥。
剩下羅語獨個兒在窗台向外麵看,麥小少爺背了個紫色的包包,上麵畫著兩隻胖鴨子,嫩黃色毛茸茸的。
一會兒小鴨子就跟著主人遊進了對麵的點心店,麥彬踮著腳跟係著花邊兒圍裙的店員姐姐說話。
再一會兒,羅語仿佛都能記起自己第一次帶著麥少爺進去,眼花繚亂目眩神迷,甜甜的奶油和巧克力香氣,好像將他也裹進了糖衣裡麵成了夾心棒糖。
羅語出門還不小心撞到了“歡迎光臨”的鸚鵡花環。
“笨蛋!”麥小少爺斜了他一眼,敲了他後腦一下,然後很怕丟人一樣地快步跑到對麵的公寓門口。
羅語還能記起猶是小朋友的麥少爺,背著小書包,一隻手拎著粉紅色的點心盒子,一隻手努力伸長去摁門鈴,然後乖乖站在門口臉紅的樣子。
呃,非要一個形容詞,絕對當得起“萌”這個字眼的。
讓江平家的小白畫成Q版做成便簽紙,肯定能大賣。
麥少爺一進門,立刻將點心盒子塞進羅語的懷裡。
羅語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忠仆一樣地去廚房裡麵找碟子拿勺子。
麥小少爺有自己專用的勺子,沒誇張到要用銀子的地步,不過擺在羅家那些基本形同虛設的那堆勺子筷子裡麵,就是一枝獨秀,鶴立雞群。
羅茜的和麥彬的是一模一樣的,勺柄上刻了一個小小的蝴蝶結。
那時候羅語也習慣自己看午夜電視了,電視劇頻道裡每天10點檔播過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那簡直是忠犬與主人的標準模板,能擋槍擋炮擋怪獸的。羅語當然不覺得自己是忠犬,他覺得自己是騎士,一下子把王子連帶著公主都守護全了。
所以羅語將盤子碟子貼心放在麥彬和羅茜麵前,連果汁和牛奶都倒好,冒著暖洋洋的熱氣,映地羅茜的小臉紅彤彤。
三個孩子圍著茶幾團坐,電視放著《天堂來信》,羅茜認認真真地看著,指著裡麵爺爺騎著的小三輪說好想坐著去上學。
荷蘭豬被媽媽扔下樓的時候,羅茜小小聲地“啊”了一下,然後就輕輕地哭了,哭地臉頰都紅紅的。
羅小語也放下吃了一半的泡芙,嘴裡全是奶油的甜香,心裡卻好酸。
鄉下家裡,好吃的難得的都被爺爺收在舊櫃子最上層的那扇裡,就算壞了,也要等他和羅茜回去才拿出來。爺爺說要節儉穿補丁衣服,給他們去買零食的錢,從來最大方。
鄉下沒有什麼好零食,米花吃的甜到苦,冰棍兒也來來回回那幾種,就連傍晚的豆腐腦兒都隻有醬油一種調料,點上香油,滿碗的筋道北豆腐和麵筋。
爺爺離開那晚,還給他盛了一碗豆腐腦,不小心加多了辣椒油,辣的他舌頭痛。
羅語輕輕聳了聳鼻子,卻沒有哭,將小花手絹遞給羅茜擦眼淚:“快彆哭了,成浣熊了。”
羅茜哭地更厲害一些。
麥彬拍拍羅茜後背,切給她一塊酸奶慕斯,“茜茜最可愛了,回來我送你荷蘭豬。”
羅茜用袖子抹抹臉頰,點點頭。“我還要一隻布丁。”
麥彬搶了羅語懷裡麵的一隻泡芙,狠狠瞪了他一眼。
羅語回想起那時候麥公子那含嗔帶怨的小眼神兒時候,仍分辨不出他是怨是怒。
吃完東西羅語洗好杯子,三人玩起國際象棋。
羅茜抱著自己的娃娃躲在羅語的後麵,探出頭在羅語肩膀上看著他和麥少爺排兵布陣飛沙走石。
羅語盤著腿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盯著戰局,他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與麥少爺平等廝殺。
羅茜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窩回沙發裡麵看電視。
“喂,你那是乾什麼?這邊不能走啦!”
“那走這邊好了……”
“喂,誰告訴你能那麼走的?”
麥少爺好像一隻小小的火藥桶,引線就捏在羅語的手裡,輕輕一動,就撼動千軍。
難怪有家庭教師專門輔導的高段選手麥彬,是不屑於與草根業餘選手羅小語計較的。可羅語一打退堂鼓,想甩手不玩,便會收獲麥少爺更多的激將冷嘲熱諷……還有白眼若乾。
羅語隻好乖乖坐在棋盤一端,等著被小麥少爺趾高氣揚地屠城。
“笨蛋,你的腦子是糖堆的呀。還不如小茜!”
“你……”羅語把後半句嚼在嘴裡,仿若那是麥小少爺的筋骨。
中午麥家的方姨來做飯,伺候了三隻小鬼肚腹分外滿足,馬力全開開始折騰,最後拿著魷魚醬汁擦在嘴唇上當口紅咬唇裝,玩的不亦樂乎。
吃完飯,羅語乖乖去幫著阿姨收盤子,擦桌子。
得方姨將手在圍裙上擦擦,抿了一下自己頭發,再摸摸他頭,說一聲“乖”。
羅小語的臉刷一下紅了,趕忙低下頭去碼盤子,卻弄得“嘩啦”亂響。
麥彬遠遠看到,低低“哼”一聲。“茜茜,咱們也去放風箏好不好?”
羅茜一聽,將午睡的困意拋諸腦後,興高采烈地回自己的小衣櫥掏棉服。
三個人還拿彩紙寫了信,係在風箏線上,要將話說給天上的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