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是一道斷崖，易小川看了看地形，一直讓馬跑著，直到到了崖邊，馬已經衝出去了懸崖，他才拉著蒙恬跳下來。

山洞裡很冷，蒙恬的血很熱。斷在身體裡的箭已經拔了出來，易小川撕了自己的衣服，給蒙恬包紮。

冷，真冷。剛剛停了不久的雪又下了起來，易小川找了一堆乾草，都蓋在了蒙恬身上。

這個山洞在匈奴境內，雖然是在半山腰，很隱蔽，易小川也不敢點火，怕點火的煙把匈奴的士兵引來。

易小川拿衣服接了一些雪，用手捂化了，一滴一滴的滴到蒙恬嘴裡。

蒙恬動了動，易小川驚喜道，“蒙恬，你醒了？”

蒙恬睜開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小川，見他沒事，才放下心。

閉目養神了一會，蒙恬才又睜眼問道，“我們在哪？”

“匈奴境內。”

蒙恬掙紮著要坐起來，易小川趕緊上去扶他。

“沒事。”

“真沒事？”

蒙恬擺了擺手，沒再說話。

“沒事是吧？”易小川突然發起怒來，“你為什麼要替我擋箭？你身為秦國的將軍你知不知道？這麼多人等著你領兵打仗，你卻為了一個士兵擋箭。秦國要是輸了怎麼辦你怎麼對蒙家軍交代？”

蒙恬看著易小川，等著他發完脾氣。

“你告訴我要以大局為重，你跟我說要我考慮清楚，你呢？你為一個普通士兵擋箭。”

“於公，你是蒙家軍的兵，於私，你是我弟弟。”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弟弟，我叫易小川。”

蒙恬對易小川的話充耳不聞，“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一次。那時候我不能好好保護你，但是現在，隻要我在，我就一定要護著你。”

“我不是蒙毅。所以你不用這樣為我犧牲。”易小川看著蒙恬。“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占了你便宜。我不想騙你，可我真的不是蒙毅。你這樣對我，你要讓我怎麼還你？”

“兄弟之間，談什麼還與不還？”

易小川急了起來，“你憑什麼就認定我是你弟弟？這個虎符，”他拽起來胸前的虎符，“是我撿的。”

蒙毅側了下頭，抬眼望著易小川，“我能感覺，你就是我弟弟。不用這個虎符，從我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有這種感覺。”

易小川愣愣的看著蒙恬，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

“如果，”易小川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我是說如果，假如我真的不是蒙毅，你還會覺得應該擋這一箭嗎？”

蒙恬也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多餘，他看著易小川，看了很久，沒有說話。

晚上的風很冷，乾草的擋風能力實在是差。易小川把乾草團成團往衣服裡塞，看的蒙恬目瞪口呆。易小川邊塞邊說，“電視上教的，流浪漢說這樣比較擋風，如果是舊報紙，效果更好。”塞完了自己的，他又動手去塞蒙恬的。

蒙恬身上有傷，易小川想了半天，動手把衣服脫了，對蒙恬道，“我就犧牲這麼一把。”他慢慢的摟過蒙恬，靠在自己身上，把外衣披在了兩個人身上，又在上麵堆起了乾草。

睡到半夜，易小川覺得自己是抱著熱水袋。

易小川從外麵挖了幾塊雪，給蒙恬擦身降溫。

蒙恬燒暈了，斷斷續續的說話。

“蒙毅，我是你兄長蒙恬。”

“蒙毅，遊龍十八式，我教你……”

“蒙毅，喝——”

“蒙毅，我死了，蒙家軍就交給你，這三十萬蒙家軍，兩千萬大秦子民，都是你的責任。”

易小川的手停了一下，說什麼死不死的？

“蒙毅……”

……

“易小川……”

一堆的蒙毅中，易小川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住了。

“就算你不是……我也會。”

天終於放晴了。

易小川被陽光晃的睜開了眼睛，外麵的陽光灑進山洞裡，曬在身上很溫暖。

“大哥！”易小川爬起來，朝外麵看了看，“你看天晴了。”

蒙恬也睜開了眼睛，易小川扶著蒙恬到洞口，山上山下的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光。

“大哥，”易小川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對蒙恬說話，蒙恬對這個稱呼很滿意。

“等我們回營地，我就跟你學帶兵。等這仗打完，我們回蒙府，你除了遊龍之八十你還有什麼彆的可以教我的啊？”

“大……”血順著蒙恬的嘴角緩緩的流了下來。

“大哥……”易小川輕聲叫著。

“蒙恬——”

其實，蒙恬早就死了。易小川在夢裡這麼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再見到蒙恬而已，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其實他想做的夢，是自己剛剛遇到蒙恬的那段時間。那時候總覺得時間還有很多，日子還有很長，他可以不屑的拒蒙恬於千裡之外，理直氣壯的說，我不是蒙毅啊，你認錯人了。

他堅持自己不是蒙毅，他覺得這個堅持是對的，就像他剛來秦朝，堅持不殺人。可是，後來呢，自己還是大開殺戒，跟劉邦和項羽一起滅了秦國。

人的堅持有時候想想，無謂的可怕。易小川想起，自己當年對小月說，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就算時間不多，也很好。做虞姬很好，那當初自己為什麼不能承認現實，既然已經不能回到現代，做蒙毅不也很好？

他那時還不明白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那麼多，過一天便少一天，當他想做蒙毅的時候，蒙恬已經不在了。

後來在漫長的等待中，易小川經常做夢。做過的最好的一個夢，是那些人們，無論是秦朝的，還是現代的，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背景忘記了，情節忘記了，隻有這個畫麵，他一直記得。他一直覺得，這才是最圓滿的結局，雖然那隻是一個夢。

他一直活著，他不明白，為什麼老天讓他一直活著。

那一天，他已經很老很老了，可是老天還沒有把他的命收走。

他看到一個人，開著一輛車，於是就撞了上去。

那個人問他，你是誰？

他說，我叫蒙毅。他故作神秘的說，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

那個人有些無力，說你跟我爸媽年紀差不多。

啊，那有什麼關係，其實是不是親兄弟，真的沒有什麼關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他改口，其實，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大爺……

那個人，過去總是嚴肅的人，聽到這句話時，笑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