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多少人無眠。
第二天一早,在通宵策劃的賴床逃課計劃被母上識破後,我頂著微翹的頭發被母親大人一腳踹出家門。手裡溫熱的牛奶和麵包飄出一絲絲甜香,驅散了最後一點睡意。我下意識的去看對麵二樓的房間,昨天一夜未關的窗戶現在被淺藍色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任晨光也無法窺視裡麵任何一點秘密。
大概,是去參加網球部的晨練了吧。即使全國大賽剛結束,現在又正值最美好的暑假時光,網球部依然毫不鬆懈地進行高強度特訓,為三連霸而奮鬥終(高中)生。
撕掉麵包軟軟的油紙,大大地咬上一口,我才用飄的方式踏出今天之程的第一步。夏季的太陽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鑽出雲層驅散黑幕,可它再亮再耀眼也無法淡化昨日的黑夜與我的黑眼圈。乾澀的眼睛被日照刺得生疼,我低著頭加快步子,生怕在這條平日被立海大學生覆蓋,現今卻異常空曠的白色走道上遇到那個誰誰誰,又或者被另一個誰誰誰看到自己如此悲催的模樣。
說實話,除了嚼麵包的那點勁,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追究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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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假期的校園看起來特彆的空曠,隻有拉得老長老長的人影和往返於樹梢之間的大片陽光,連鐘聲的回音都比平時更暢快地在走廊裡地跑多了幾個圈。
蜜柑趴在桌上,掛在桌子旁邊的書包還是脹鼓鼓的,一看就知道主人還未掏出今天所需的一切課堂戰力幫它減負。越過教室裡幾個稀稀拉拉的身影,戳了戳貌似正在熟睡的某人,我毫不意外地看到今天的……第二隻熊貓。
“早。”
“喲……噗。”
“笑毛……你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噗哈哈……”
我捂住撲哧漏氣的嘴角,用力揉著蜜柑的腦袋。栗色的頭發還帶著些陽光的溫度,摸起來暖暖的,軟軟的。
你到底在這裡趴了多久呢,蜜柑?
“蜜柑的頭好好摸,就像我今早吃的麵包。”
“……吃完麵包你洗手了嗎?”
“嗬嗬,蜜柑你真是的^_^。”
“?”
“我連廁所都沒去就被母上踢出門了你說呢?╮(╯▽╰)╭”
“囧!”
啪!
感謝蜜柑乾脆利落的一手和她質量過關的作業本,我被人笑了一整天的“紅”運當頭。
“現在開始發卷子,快回座位。”
“咦~老師還沒打鈴耶!”
“我就是上課鈴--+。”
“專製!”
“那我會更加嚴肅認真地批改試卷的。”
“鬼畜……”
班裡的幾個男生孩子啊不滿地嘟囔著,剩下幾隻的不是磨磨蹭蹭爬回座位就是掏出早餐一頓狂啃。今天是暑期補習的第一天,參加的人並不多,大概也就十來個。至於其餘的人,怕是正抓緊時間享受高中生涯裡的所剩不多暑假吧……
隨著傳遞試卷的聲音比窗外的知了還要刺耳,隨著那一張張白花花的試卷,教室裡的溫度逐漸冷了下來。
剛印好的試卷還帶著油墨的清香,指尖輕輕一撫都可以勾起一連串小尾巴。我和蜜柑的成績不算差,隻是想要萬無一失地考上第一誌願還需要些時間和精力,因此早在期末考剛結束,我們就敲定一起來參加學校免費的暑期補習。
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又如何?我們都很清楚,當這暑假甩著尾巴離去之時,我們即將被賦予新的身份,準備踏入高中裡最後的戰場。
所以……夠了,真是夠了。
社團也好,四角組合也罷。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麼就請你仁慈的結束我這段醬油之旅,讓我安心的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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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試卷,改試卷,換試卷,講試卷……
在不同科目試卷的巡回交替中,一天下來,都相安無事。
問:何為相安無事?
答:無關丸井之事。
從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起,直到放學鈴聲的奏響,我和蜜柑的一日對話裡都沒有“丸”“井”“文”“太”裡麵的任何一個字。
她不提,我不說;
她想提,我回避。
除了聽覺上的完全屏蔽外,視覺上也是如此。雖然這一切視覺空缺並非我們刻意,而在這一整天裡,我們的確沒見過丸井文太的影子。
課間沒人串門,午休沒人打攪,我對這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有些無所是從。頗為不安地看了蜜柑一眼,那家夥也是一臉愁容,手裡捧著比平時小了一號的便當卻沒怎麼動過。我往嘴裡塞了幾口三明治,就著白開水吞了下去,然後收好自己的那份便當,和蜜柑肩膀靠著肩膀在校園中庭的長椅打起盹來。
周公,一直都是沉默的最好借口。
轉眼,便是夕陽滿地。
收拾書包的時候,我看到蜜柑對著手機皺了皺眉,然後又將手機塞回書包像什麼事都沒似的站在旁邊。我一邊收拾著課本一邊猜想自己的手機信箱狀況會比蜜柑好多少,然而想來想去,最後依舊將還在蜂鳴的手機壓到書包底。
“不接嗎?”蜜柑小小聲地問了句。
“沒必要。”提起書包甩到背後,手機的震動透過皮層依然沒有停歇。我衝著蜜柑搖搖頭,蜜柑立刻噤聲,跟在我後麵一起走出教室。
“我今天數學卷子最後那題沒解出來。”
“啊啊,我也隻寫了一半。”
“老師給了多少分?”
“2分。”
“小氣。”
“恩。”
“……”
“……”
“做了一天的試卷肚子有些餓了。”
“我也是,中午的三明治分量不太夠啊。”
“就是,我今天的便當都是小號的呢。”
“嗬嗬,那是因為某人不在吧。”
蜜柑沉默了。
也許是不明白為何我們避諱了一天的關鍵字會被我就這樣突然說出,也許是被我那種無所謂的語氣有些嚇到,蜜柑低下頭,讓對白再一次在空氣中靜止。
其實,我知道丸井文太為什麼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可我不打算讓蜜柑知道這個緣由,雖然她心裡一定有了自己的答案,並且這個答案和誤會掛著等號。
但,真正的原因是不一樣。
蜜柑的歉意是因為她覺得這是她和丸井共同對我造成的傷害,然而隻有我和丸井才知道,真正的,被撕裂被空氣閹割的,早已結痂卻再次滲出鮮血的傷口,隻是因為他的那句話。
那句,我嘗試遺忘的話。
“我走這邊。”
“OK,明天見。”
“那個……”
身後是熟悉的柔軟嗓音,我轉過身,夕陽攀在蜜柑的正後方,將影子投射在我麵前。小腿微微感覺有些涼意,我眯著眼睛告訴自己,逆光的我什麼也看不到,什麼聽不到:
看不到她擰得發皺的書包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