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世家貴族能來,皇親國戚們自然不會錯過。
更何況......除了毫無此類嗅覺的顧子元外,眾人皆知,如今大淵皇子的奪儲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
多年來,淵帝並未立儲。
表麵最受寵的九皇子,年齡距離弱冠尚遠,生母又早早薨逝,在朝中並無根基,除非淵帝鐵了心要廢長立幼,不然將他立為儲君的可能性都不大。八皇子則有些先天癡傻,不計入考量。
算下來,隻有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緊緊盯著皇儲之位。
這裡麵,五皇子就是個習武的繡花枕頭,全靠他母族門下英烈撐著,幾次上戰場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雖有定北軍兵權,但不足為懼。
六皇子同樣外戚顯貴,乃權貴世家,老樹盤虯般紮根,朝中支持率居高不下,實力深厚。
四皇子雖生母出身低賤,實力看起來不足五六,為人低調。但實則韜光養晦,心思深沉,表麵上一副隻愛美人的紈絝子弟模樣,實則沒事就去兩人背後拱拱火,借此積攢實力。
若不是主角虞北洲橫插一腳,恐怕最後皇位還得花落四皇子。恐怕四皇子也沒想到,此舉無異於養虎為患,後患無窮。
不過可能四皇子也不在意就是了,不愛江山愛美人嘛。
宗洛記得,四皇子當初的呼聲也很高,評論區不少讀者都站隊他和虞北洲的cp,還有留言說等虞北洲登基後,封四皇子為皇夫的言論。
宗洛上輩子雖然沒能活到那時候,但也從能飲一杯無的文案上知曉,虞北洲最後成功竊取大淵江山和千年基業,著實諷刺。
果不其然,在帶領儒家弟子到憑幾好蒲團旁後,各家學子紛紛起身行禮。看這陣勢,三位對儲君之位有意的皇子都來了。
六皇子宗永柳最先踱步而進,揚聲笑道:“各位才子來我大淵,實乃大淵之幸。這幾日論道,大家務必暢所欲言。我大淵正是求賢若渴之際,隻要有才之士,皆是來者不拒,還望諸位莫要拘謹。”
宗洛沉吟片刻,同顧子元低聲說了一句,讓書童同內侍遞了個話,借口整理衣冠,從背後饒了出去。
前世這個時候,宗洛已經在去往邊疆的路上了,大多京城裡的消息都是通過密信得知的。
“這位公子,偏殿就在前邊,您隨便選一個進去就行。乾淨的衣服和需要的東西都放在桌案上了,您自取便可。”
宗洛低聲道了謝,順手將一串錢放到小廝手裡:“多謝,我不希望換衣服的時候被人打擾。”
小廝連忙點頭哈腰:“明白,明白。要是待會有人來,小的就把他們帶到其他空著的偏殿裡,絕對不會讓人來打擾公子。”
合上門後,宗洛從門縫裡確定了小廝已經掉頭離開,這才行至殿後,推開後門,故意留出條半掩的痕跡。
蘭亭水榭靠近宮門,是平日裡皇族召開夏宴的地點。內裡一反大淵宮內的肅穆,而是亭台樓閣,雕梁畫棟,還特地挖了條十八彎河渠,用來行酒對詩,曲觴流水,典雅至極。
這裡也算是皇家的彆莊,靠近宮內,平日裡由宮中禁衛一同把守,閒人不得入內。
宗洛抓了塊石頭,瞄準樹枝上的麻雀,稍稍用了點勁道。
等到侍衛聽到動靜,上去查看麻雀傷勢的片刻,他霍然而起,足尖輕點,輕輕提氣,身姿如同迅雷般離地,飛入磚紅色的宮牆內。
宮內一片冷清。
鮮少有人知道,水榭後園有道門,過去後拐個彎便是冷宮。
這裡多年未曾修繕,圓木和房梁上結滿了厚厚的蜘蛛網,牆體脫落變色,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連行走的下仆都沒有一個,肥碩的老鼠倒是不少。
宗洛在這片寂靜的殿落群內行走,熟練地左拐右拐,到達一座稍顯破舊的院落前,上前叩門。
“篤篤篤。”
許久,他都沒有聽見門內動靜。
就在宗洛懷疑是不是在自己死遁一年,人早已從冷宮搬出去後,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瘦弱的少年站在門後,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也不說話,隻是怯生生地看了過來。
隔著白綾,宗洛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小八,是我,你的三哥哥回來了。”
再三打量,看到他腰間的夔紋古玉後,少年才如同兔子一樣被驚起,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飛奔過去抱住他,抽抽噎噎地道:“三哥......真的是你嗎?宮裡的人都說你在戰場上死了......”
“沒事了,沒事了,你三哥哥怎麼會死呢?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宗洛拍了拍他的肩膀:“彆站在門口,先進去說。”
“好!”
少年連忙把門重新關好,神色間不見一點癡傻。
如果說宗洛是這個皇宮裡的局外人,那八皇子宗瑞辰就是皇宮裡的透明人。
宗瑞辰母妃的榮家早些年參與過謀逆大事。
處置起榮家來,淵帝可沒手軟,直接就是誅九族,滿門抄斬。
主謀者更是被施以車裂之刑,血腥味三天三夜都未能在午門消散。連帶著宗瑞辰的母妃也被打入冷宮,賜下毒酒。
偏偏那會兒宗瑞辰的母妃挺著個大肚子,聽到母族謀反失敗後雙眼發黑意外早產,彌留之際,不得已將生下來的孩子托付給宮裡陪伴已久的嬤嬤。
身上流著罪臣的血,雖身為皇嗣免於一死,但宗瑞辰這些年在宮中過得自然不好。再加上嬤嬤從小教導他莫要惹是生非,所以他在外人麵前一直格外拘謹,久了,就落得一個癡傻的名頭。
所幸淵帝也不關注他,就當他是個透明人。宮裡下人又慣是會見風使舵,久而久之,這偌大一個冷宮竟是連貼身服侍的人也沒有,頂多偶爾過來送點東西,甚至還比不上隔壁軟禁在宮旁的質子府,著實叫人唏噓。
大淵皇室宗親這麼多人,隻有宗瑞辰,宗洛最放心不下。
其他幾位或許有假。但他真心把宗瑞辰看成自己的親弟弟,宗瑞辰也是真心仰慕這位兄長。
當初從衛國回宮,宗洛不僅毫無根基也還未加冠,就是和宗瑞辰一起,陪伴著度過了一段歲月。
上輩子他被發配邊疆,自身難保,後來聽說宗瑞辰為了維護他,卷入了三位皇子的奪儲裡,成了一顆棋子,被活生生被打死在了宮宴上。
當時遠在邊疆的宗洛收到密信,差點沒嘔出一口血。
宗瑞辰根本不是外人所說的癡傻,相反,他不僅天資聰慧,根骨也十分不錯。宗洛還記得自己當初承諾過,等宗瑞辰弱冠後,就帶他一起去戰場上開疆拓土,教他武功,做名俠好男兒。
可轉眼間,物是人非,連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收屍還是宗洛留在京中的舊部幫忙收的。
這輩子,宗洛怎麼也得想辦法把宗瑞辰從宮裡接出來。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他簡單地把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隱去了自己的目的,隻說自己當初身受重傷被儒家救下,如今眼睛重傷未愈,但是有醫聖幫忙,想來治愈有望。
宗洛順手把自己戰場重傷的黑鍋扣到了另外三位皇子頭上,為自己如今為何要大費周章偽裝失憶找了一個完美的托詞。
並非不是他不想如實相告,而是他所圖甚多,若是沒有萬全準備,在積攢到足夠力量之前,宗洛都不準備向任何人透露。
宗瑞辰連忙點頭,果真對宗洛口中說的“偽裝失憶釣大魚”的計劃信以為真,巴掌一樣瘦弱的小臉淚痕未乾:“三哥哥沒事就好!”
在宗瑞辰的心裡,淵帝和冷血修羅無異。
現在聽到三哥哥竟然瞞過了殘暴的父皇,宗瑞辰心裡本就盛滿的崇拜和景仰再度突破天際。
宗洛揉了揉他的頭:“總而言之,這件事情還需要瑞辰幫我保密,必要時刻或許還得幫我掩飾一二。”
“放心吧。”
宗瑞辰拍胸脯保證:“三哥哥放心,這點小事,我絕對能辦好。”
“那......”
宗洛正說到一半,不料此刻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劇烈踢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