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或許我就不那麼恨師兄了……(2 / 2)

能飲一杯無 妄鴉 5962 字 8個月前

說完,宗洛略微一拱手,轉身欲要離去。

然而就在他邁開腳的刹那,空中黑漆漆一蓬的蒼鷹張開翅膀盤旋一陣,沒有預兆地再度衝了下來。

又來?!

宗洛敏銳地聽到破空聲,無奈於沒有武器,隻好伸手去擋。

哪想到這隻醜鷹竟然也不攻擊,而是撲閃幾下,繞在他身邊。

本來宗洛就蒙住眼睛,看不太真切,更何況這鷹還多了雙翅膀,纏鬥起來格外費力。

就在宗洛和這隻鷹鬥智鬥勇的時候,虞北洲忽而笑道:“這鷹竟難得如此親近生人,看來先生同我緣分果真不淺。”

他狀似無意道:“上回本王可是怠慢了先生?為何先生遲遲不持玉佩來王府尋本王?”

聞言,眾學子們恍然大悟,個個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這位白衣公子。

城門口北寧王賜玉的事情已經傳遍大淵都城,大家都歎是哪位學子如此幸運,竟然得了北寧王青眼,沒想到就是麵前這位!

換作平常,心底或多或少也會有些不服氣。但方才那一遭過,誰也沒完全把握說自己能破公孫遊的劍招,更彆說蒙上眼睛了。

難怪平日眼高於頂的北寧王也以禮相待,一口一個先生,推崇至極。

宗洛在心裡皺眉,不知道虞北洲這回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

可不是有緣分嗎,那可是太有緣分了。他可不僅和虞北洲有仇,和他養的這隻醜鷹也不對付......當初虞北洲把它派來刺探情報,被宗洛一彈弓從空中打下來,拔乾淨尾羽又重新扔了回去。照夜白煩都快煩死它。

他淡淡頷首:“北寧王厚愛,草民受之有愧。”

“先生何須如此自謙?難道你以為本王的玉佩逢人就給?”

虞北洲笑道:“正好今日在百家宴上碰見,既然邀請了這位......先生不會不給本王麵子吧?”

像是應和般,在空中撲棱翅膀的蒼鷹也穩穩落回到他披著白裘的肩側。

其他幾位皇子似乎還有話,但礙於北寧王的麵子,都不好直說,隻能眼睜睜看著,目光像是要穿透白綾,從宗洛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宗洛不知道虞北洲在大庭廣眾之下邀請他論道是個什麼意思,但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拒絕顯然不大現實。

他正想開口,忽而聽到遠處嘈雜聲一停。周圍學子紛紛行禮:“見過裴相。”

裴謙雪踱步而來,身旁跟隨著他的法家大弟子。

幾位皇子自然也是想拉攏這位丞相的,但是奈何多年來裴謙雪都油鹽不進,一心一意為淵帝做事。所以他們也就歇了這個心思,然而心思是歇了,賣個麵子還是需要的,至少不能把關係惡化了。

麵對他們的招呼,青衣丞相頷首,一一回禮。

宗元武永遠是最熱情的那個:“裴相今日怎麼會有興致來百家宴?”

“碰巧順路而已,過來看一眼愚徒。”裴謙雪神情平靜:“幾位殿下聚集在這,可是有心儀的門客人選了?”

雖然清楚是寒暄,但宗永柳依卻眼睛一轉,十分自然地接過裴謙雪的話:“讓裴相見笑了,我們方才隻是聚在一起,看場極其精彩的論劍。看到折枝做劍,都甚是見獵心喜,可惜被北寧王捷足先登。”

果不其然,聽到折枝做劍,裴謙雪略微來了點興趣,抬眸看了眼。

隻一眼,他就頓在了原地。

白衣公子臨江而立,簡約雲澹,超然絕俗。

然而隻有片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虞北洲剛好上前一步,將宗洛整個人遮住,履行他方才同宗洛在眾目睽睽之下的邀約。兩人留下一道背影,朝著水榭內走去。

咫尺幾步,隻算驚鴻一瞥,再多的,卻是看不見了。

千年的老狐狸自然不需要玩什麼聊齋。

短短一瞬間,裴謙雪就清楚了宗永柳故意說出這番話的用意。與此同時,他也想起了之前宗弘玖在大殿裡撒的謊。

短短幾念間,裴謙雪心中百轉千回。

他微冷的指尖在寬大的袖口內搭住,默然不語。

宗洛是他的好友,雖聚少離多,卻也不減友情。現在回想起來,竟發覺自己快忘了對方真正的模樣,回憶起來,反倒是夢裡那幕刻入腦海,難以忘懷。

然而......像。太像了。

隻要見過瑾瑜一麵的人,都很難忘記這模樣。

倒不是說容貌有多麼俊美驚豔,而是那種氣質。

宗永柳狀似不經意地添柴加火:“可惜裴相沒早些來,不然也能見到那場論劍,著實遺憾。”

長得一樣,氣質一樣,年紀相仿,就連聲音也一樣,這可能是巧合嗎?

就連他們看了都難免震驚失態,隻是礙著不好確定身份,無法貿然開口,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說,在無法下定論的時候,越多人知道越好。

宗永柳本來打著主意,想把這個從頭到腳都是疑點的學子推到裴謙雪麵前,屆時不管有事沒事,總有這位幫忙兜底。畢竟全大淵誰都清楚,裴相和三皇子私交甚篤。

結果沒想到人家段位高,壓根就不接他的招,甚至還淡淡地反問了一句:“是嗎?看來六殿下需要從北寧王手上橫刀奪愛了。”

這話實在滴水不漏,眾人皆知,裴謙雪是不養門客的,這位法家出身的新貴對世家貴族的習氣嗤之以鼻。

“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叨擾諸位殿下的雅興。”

說完,裴謙雪就點了點頭,按下心底的驚異,目不斜視地離去。獨留幾位皇子看著他的背影。

......

另一邊,宗洛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同虞北洲走入水榭。

水榭內點燃的熏香仍在香爐內盤旋,憑幾和蒲團正鋪在地上,一旁還放著不久前宗洛拿來煮茶的各式茶具,隻不過秋意漸涼,滾燙的茶水早已涼透。

三兩坐著的學子都趕緊起身,忙不迭將這片地方讓給他們。

宗洛隨意選定了一處蒲團坐下,完全把身旁的北寧王當成空氣,同他方才和百家學子們交談時的溫和穩重大相徑庭。

他甚至開始不慌不忙地繼續泡茶,以姿態表明了自己視而不理的態度。

“師兄,我今天心情很好。”

等到四下裡徹底無人後,虞北洲才居高臨下地俯視下來,笑容濃鬱。

是個人都能看出北寧王在看完論劍後莫名其妙的好心情。

隻有宗洛能輕而易舉分辨出這笑容裡的居心叵測。

也不知道這小變態腦子裡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紅衣將軍隨意掃開下擺,在宗洛桌案的對麵席地而坐,姿勢閒適。

一截凝霜皓腕從白衣劍客袖口探出,泡茶步驟行雲流水。虞北洲無意間瞥見,倒是想起不久前攥著這截手腕時的觸感。

入手偏冷,比他的體溫低了許多。

明明無甚出奇,卻瞬間中和了附骨之疽般的燥熱,比許久前網羅天下珍寶,藩屬國進獻的千年寒玉還要有奇效。

“可是師兄似乎總是這樣,麵對旁人儒雅和煦,對我卻如此冷淡,真叫我難過。”

虞北洲收回眼神,忽而將上半身湊過來,笑吟吟地開口:“要我說,鬼穀這一代可是隻有我們二人,師兄若是對我熱切一些,或許我就不那麼恨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