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閣,是什麼地方?
鸞鳳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問過父親這個地方。儘管生在深閨裡,畢竟是將門子女,多少聽說了些江湖上的風雲事情。
一個龐大的秘密組織,坐落在極北的寒地。其人脈之驚人,恐怕連皇家也不能匹敵。
為什麼叫做葬月閣?
因為月下葬人魂…
葬月閣是個神秘的地方,江湖人聽說過,卻沒有幾個人見過。幾經謠傳,究竟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隻是個傳說,還是真的存在。此時此刻,鸞鳳打量著站在眼前的高瘦男人,不敢想象他就是從葬月閣而來。
腳下的土地酥酥軟軟,幾抹薄綠怯生生地露出頭來。剛下過的大雨掃落了空氣中的凝重,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墳地,漫漫地一直連接到了天邊。
鸞鳳眼前的墓碑,工工整整地寫著阮鸞鳳和阮清明的名字。
才不到半個月,從縣衙官府一直到京城停止了對阮家遺孤的搜索。因為“阮家遺孤”兩人在一場官兵追逃中落入山崖,跌得粉身碎骨,待將屍首找回來已經被野獸撕個粉碎。眨眼間,轟動一時的叛國案便銷聲匿跡了,而人們也不再提起風光了三代的阮家。一切似乎太順利了些,令人不禁心驚葬月閣到底控製了江湖裡的多少勢力。
“官府會不會暗中不放棄搜索我們?”鸞鳳問。
“不會。”男子回答,“你弟弟會被帶去南邊,換過身份重新開始。而你…”
“我知道。”鸞鳳抬起頭來,眺望遠處的清水長天,“我會隨你回葬月閣。”
“你想清楚了?你這一去,有可能一輩子也不能自由。”
“與其我和弟弟一起死去,不如讓一個人有機會重新開始。我隻期望他還年幼,忘了過往的輝煌與落敗,像個正常人家的孩子長大。這就足夠了。”
“你不想他為阮家複仇?”那男子眼眸中劃過一抹驚訝。他以為她犧牲自己的終生自由就是為了還阮家一個公道。
鸞鳳淡笑回眸,姣好的麵容依舊帶著稚氣,可是眼睛裡卻已經滲透出一股冷冬寒梅般的靈氣,“不。複仇是條無儘的路,我寧願讓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她頓了一下,一挑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骨氣?生在將門之家,卻沒有半點父親的誌氣。”
那男子聽了,隻是笑笑,“沒有。”他歎了一口氣,“你小小年紀便能看透很多。這是你的聰慧,也是你的痛苦。”
“啟程吧!”鸞鳳出聲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蒼影。”短短的兩個字,卻仿佛預言了這男人的一生。影子,注定是不能夠獲得自由的。
“你叫鸞鳳,對嗎?”
“不。”鸞鳳驀地駁道。眼眸裡浮現出那晚阮家的淒涼,父親在她跟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從此,你們就不是阮家人!
她的眼微微地濕潤了,鸞鳳對自己說:這是她最後一次為阮家掉淚。從這裡,邁出她的第一步,就再也不能回頭。
“碎瓊。”女孩凝重的聲音在長空中飛揚,“從今以後,我的名字叫做碎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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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碎瓊跟隨蒼影來到了葬月閣。
穿過了千裡的平川,翻過了巨石嶙峋的雪峰,葬月閣就坐落在斷念峰頂之上。
山路盤旋陡峭,風嗚嗚地吹過,讓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雪水混合著淩厲的風刃刮上碎瓊的臉龐。她掙紮地跟在蒼影身後,腳步踉踉蹌蹌,每一個腳印都紮入積雪一尺之深。
她從山下上來的時候身上隻穿了一件厚冬衣,腳上的棉鞋早已經不住多日的趕路而破爛不堪。此時雪山上的冰冷幾乎叫她昏厥過去。然而她狠狠地逼著自己挺住嚴寒,牙根咬得生疼,隻能聽見自己牙齒格格做響。
突然,蒼影停下腳步,碎瓊迎麵望去,不遠處恢宏震撼的建築倏地出現在眼前。她驚呼出聲,即使是出生在富貴之家,卻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色。
雪峰離天是那樣的近,仿佛伸出手去就可以撫摸到那片湛藍。雪聲呼嘯,旋舞在天地之間。眼前烏黑閃亮的玄鐵大門直插雲霄,襯著這一天一地而巋然不動。在這清奇天海之上,葬月閣如同奇跡般拔地而起,巍巍聳立。連綿的屋脊如同一條雪龍盤踞,飛簷爍瓦剔透凝華,空靈不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