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瓊的話音剛落,就見獨孤殘雪修長的身軀豁然倒下。她心中一緊,瞬間上前接住了他下落的身體。
“少主…”
她撫上他的手臂,他的皮膚炙熱滾燙!碎瓊顧不得男女有彆,脫下他的披風,雙手靈巧地解開他的衣襟,然而獨孤殘雪突然攫住了她的手。
“你在乾什麼?”他撐起最後一份神誌,冷聲問道。
“幫你上藥。”碎瓊直視他的眼睛,示意他放開她的手。
扯開他的長衫,借著月光她愕然地瞪著他的傷口,幾處極深的劍傷交錯縱橫在他的胸膛之上。這些傷大概有些時日了,傷口有的痕跡清晰,有的已經結疤又被撕裂,褐色凝結了的血和皮肉連在一起,應該不是同一天受傷。
“這些傷…?”她低喃著。
獨孤殘雪沒有回答,隻是閉上眼睛,咬牙忍過一陣陣的痛楚。他生性清冷,再加上武功極高,所以不曾有被人擺布的情形。可是眼下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看似放肆的舉動,卻也奇怪地沒有激怒他。
碎瓊從懷裡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瓶,拔開塞子,一股清香便隨即逸出。她將一些綠色的藥膏塗在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塗抹上他的傷口。碎瓊幫他上完藥,扯下腰間的絲巾,在他的胸膛上包紮上幾層。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已經昏睡過去…
他大概是受傷以後就一直沒有休息,連日的疲憊加上傷口發炎讓他再也無力撐下去。
她幫他係好衣襟,然後把披風蓋在他身上,順便把藥瓶塞在他的手裡。以他的武功修為,應該不到天亮就會醒過來了吧?
碎瓊站起身來,臨走之前她打量著獨孤殘雪,月色下的男子安靜地躺在櫻樹下,雙眸緊閉,沒有了眼睛裡的寒芒,此時此刻的他倒是像是個俊逸清雅的書生…
在想些什麼呀?剛剛才差點沒命…
碎瓊在心裡自嘲,便飛快地離開了廢園。
論武功比試,能夠傷到獨孤殘雪的人並不多!大概是偷襲…
可是這次他的任務就算是葬月閣的弟子也一無所知,又怎麼會讓外人得悉而偷襲他呢?而剛才在宴會上,獨孤赤血距他那麼近竟然沒有發現他受傷,而他也對此閉口不提…
碎瓊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不過也沒有深究。畢竟,葬月閣裡的事情本來就很難捉摸,而她並不想攪入幾個門主的明爭暗鬥當中去。
不一會兒,碎瓊落腳在煙塵軒門前。她輕輕地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身紅衣的韻伊。
“這麼晚了,賞月嗎?好興致啊!”
雪白的手如靈蛇一般,塗著蔻丹的殷紅指甲在碎瓊跟前一閃而過。啪!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碎瓊的臉上,指甲劃破了她的臉頰,幾滴血滲了出來。
碎瓊一句話沒有說,跪倒在地,無視血珠緩緩地流下麵頰。
“你去了哪裡?”韻伊一手捏著她的下頜,居高臨下地瞥著碎瓊。
碎瓊咬咬下唇,腦筋飛快地轉動,“後山…”
“煙塵軒的規矩,弟子沒有我的命令不能隨便走蕩。過了子時還沒有回來,你以為編出個理由我就會相信?”韻伊格格地笑起來,獨眼中閃過一抹詭譎。
“我去練劍了。”碎瓊不卑不亢地回答,“弟子不想讓彆的弟子看到,所以自己一個人去了後山,不想練完已經是子時。”
“哦?”韻伊輕輕地仰起下頜,打量著碎瓊。
“練劍?倒是個好借口!彆讓我發現你撒謊,不然我會親手宰了你。”韻伊得意洋洋地走過碎瓊的身邊,“跪在這裡,不到天亮不許離開。”
碎瓊一手抹去臉上的血跡,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深深地歎氣,還好蒙混過了這一關。隻可惜,以後就不能常去後山了!
雪山離天空那麼近,黑寂的天空連一片雲都沒有,碎瓊抬起頭來仰望繁星點點,幾片樹葉蕭蕭落下,耳邊隻有風聲…
“連被罰的時候都這麼悠閒。”
碎瓊回頭一看,凝玉一臉無奈地走向她。
“阿玉…”
凝玉伸出掩在背後的手,手裡拿了一隻饅頭,“你還沒吃東西吧?
“就知道玉姐姐最好了。 ”碎瓊笑著撒嬌道。
“從你第一次來煙塵軒,我就知道你是個要惹麻煩的!”凝玉沒好氣地塞給她饅頭,“你這個樣子,真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
“將來啊…說不定我們在葬月閣呆夠了時間,然後兩個一起下山,遊遍大江南北,看遍青山綠水…”
“葬月閣的奴仆要在山上呆滿三十年,內閣弟子則要十五年。你知道為什麼隻要十五年嗎?因為十五年裡,我們能不能活下來都說不定。”凝玉歎了一口氣,回眸看著碎瓊,“所以,你彆想得那麼遠了。”
兩個女孩一同沉默著,月影暗淡,那聲歎息輕輕地逸入遙遠的夜空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