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穆玄墨的預計,獨孤赤血沒能活過一個月。
剛剛入秋,雪山卻冷得很快。早晨的白霜覆蓋了連綿的山巒,雲帶飄蕩在鬆柏之間。寂雪樓置位很高,從下仰視上去肅穆靜謐,寒意無限。
碎瓊跟隨獨孤殘雪進入寂雪樓,外麵站滿了內閣弟子。她悄悄地回頭瞥了他們一眼,寂靜的人群中暗暗地有些惶動…
這一代的弟子大概都聽聞過獨孤赤血奪得閣主之位的故事。蒼影也曾經跟她提過,為了獨得閣主之位,獨孤赤血親手殺了他的兩個兄弟。他的嗜血殘忍震懾整個葬月閣,以至於無人敢與他為敵。
當然,現在的形勢又有不同。獨孤殘雪掌管的天鏡門是三個分支中實力最強大的,而他也並沒有兄弟。除了不為人知的獨孤燁之外…
碎瓊突然有些不安,她瞥了一眼獨孤殘雪,隻見他麵無表情,隻是眸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走進寂雪樓,她驚訝地發現穆玄墨也在。房內生著炭火,秦峻為獨孤殘雪脫下披風,與碎瓊一起安靜地站在一邊。
碎瓊看向床榻上的獨孤赤血,不由地倒抽一口氣。床上躺著的男人根本就瘦得剩下一具骨架,多年前燒傷的痕跡依舊猙獰地蔓延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唯有一雙無神的眼睛是唯一能夠看出他還活著的跡象。
獨孤殘雪慢慢地走上前去,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獨孤赤血。
獨孤赤血張開嘴巴,發出難以辨彆的嘶啞聲音。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然而,獨孤殘雪毫無表情地看著他苟延殘喘,沒有阻止也沒有幫助。
碎瓊有些不忍,張了張嘴,卻最終無言。
獨孤殘雪突然偏過頭去,問穆玄墨:“你想跟他說些什麼嗎?”
穆玄墨?為什麼獨孤殘雪會讓他在這裡?
碎瓊奇怪地皺起眉頭瞥向他。厚重的帷帳擋住外麵的陽光,陰暗的房間內隻有火光舞動,紅焰鑲金,映得他眼瞳染上一抹彤紅,驀然間妖異詭譎。
穆玄墨淡然一笑,“說什麼呢?他的一生是他自己選的,再與你我無關。”
獨孤殘雪矛盾的眼睛中深諳攪動,慢慢地舉起手掐住獨孤赤血的脖子…
“少主!他畢竟是你父親!”
碎瓊失聲叫出,上前想要製止獨孤殘雪。
然而穆玄墨卻一把拉住了她,“他隻是讓他快點解脫而已。”
“哢”隨著輕微而短促的聲音,獨孤赤血的痛苦結束了。
房內死靜,隻能聽見火焰劈叭作響。獨孤殘雪看著獨孤赤血閉上眼睛,沉默了半晌,倏然起身走出寂雪樓。
朝陽徐徐冉起,天空如煙如霞,整個寂雪樓仿佛在火紅明黃中燃燒。他走過的一路,數百弟子跪在他的腳下,烏壓壓地跪了一片。他緩下腳步,轉過頭來望向窗口的她。那一刻,天地便隻剩下了他眼中的孤寒。
“閣主!”
弟子齊聲呼喝,聲響如雷,回聲一波又一波地回旋於山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