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他想養的人,並不在外頭(1 / 2)

檀香在香爐中嫋嫋輕舞。

謝泠舟以手支頤,闔目養神。

那日他讓雲鷹去贖回鐲子,卻被當鋪掌櫃告知鐲子已被一家珍玩鋪子收走了,輾轉找到珍玩鋪子,竟又被賣了出去。

雲鷹垂頭喪氣回來複命:“東家說是位姑娘家,出高價買了去,要不屬下去打探打探是哪家姑娘?”

謝泠舟正欲頷首,但桌上經文點醒了他,不該過多留意她的事。

況且不過一個鐲子,二房當不會介意,“不必,暫且這樣吧。”

後來聽雲鷹說見有人在府前將手鐲交給二夫人,二夫人氣得滿臉通紅。

謝泠舟深知這位嬸母易怒,常被情緒支配,但這是二房的事,與他何乾?

他漠然置之,入了夜再度想起此事,尚未來得及糾結,又被中書省的人急急叫走,一忙就到了黎明。

本已倦極,欲直接回佛堂休息,路過杏林時,步子頓了頓。

上次辭春宴後當夜夢中,他對她許諾:“二弟不管你,我管。”

最終謝泠舟還是叫來雲飛,讓他拿著自己手書,去長公主府送個信。

就當是彌補夢裡對她的冒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想。

然而此刻回憶今日情形,他又想起那仆婦的話……

護著自己人、私情,這些曖昧又背l德的字眼在舌尖輾轉。

像一朵豔麗罌粟,惹人墮落。

謝泠舟手抵在唇邊,眸中一抹暗色稍縱即逝,又迅速恢複清冷。

雲飛進來了:“公子,老爺喚您過去。晨時屬下去長公主府時,殿下也說很想念公子,讓公子得空去看看她。”

謝泠舟揉了揉眉心,麵上沒什麼特彆的情緒:“知道了。”

但雲飛知道他這會心情一定不怎麼好,每次老爺傳公子過去,不是議事便是挑剔,而長公主殿下叫公子,則是因為日子無聊,想起還有個兒子可逗一逗。

謝泠舟的確心情不佳,但不全是因為父母要見他,而是今日事端了結後,他們重歸於好那一幕。

來到大房,謝蘊和雲氏正教謝迎雪習字,一家三口都很安靜,不說話隻是相互微笑,但已足夠溫馨。

謝泠舟像在朝中麵見上首那般客氣行禮問候,“父親找我有何吩咐。”

謝蘊開門見山道:“你一貫不管家裡事,今日卻肯出麵幫你表妹澄清,這很好,隻不過。”

不必猜,謝泠舟也知道謝蘊接下來要說什麼,他說話習慣了先肯定,再說“但是”,“不過”,在旁人看來是委婉,但謝泠舟卻認為,無論前一句如何誇讚,一旦後麵帶上“但是”,先前的誇讚就變了味,成了對下文否定的鋪墊。

果不其然,謝蘊又道:“你雖有證據,越俎代庖終究不妥,且身為晚輩,縱使你二嬸無理,當麵頂撞有失敬重。”

謝泠舟並非不懂這些道理,照他往日行事風格,至多拿了證據交由二弟,爾後置身事外,但這次他莫名有個執念。

總覺得此事得由他親自去做。

但如今在謝蘊跟前,過往訓誡愈見清晰,他忽覺那執念荒誕至極。

雲氏出言緩和:“泠舟也是出於好意,那仆婦過於奸詐,若不是他,阿夢怕是有口難辯。”

謝蘊麵色和緩些許,想起那仆婦的話,旋即皺眉:“阿夢是阿嶼未婚妻子,自有阿嶼護著,且聽母親意思,明年孝期後便要辦喜事,往後那就是他弟妹,兩處院子又隻一牆之隔,更得避嫌。”

自十歲起,謝泠舟已不再會因為謝蘊的苛責有過多情緒起伏,唯獨此刻,他感到煩躁,但他慣會用表麵的恭敬以求清靜:“父親教訓得是。”

他不願多待,謝蘊亦不願多留,揮揮手,“無事了,你自便吧。”

出了大房,雲飛上前請示,“公子今日可還要去長公主府?”

謝泠舟才想起還有個母親等著。父親苛刻,生母散漫,往日出於孝道他還會客套虛禮,但今日,他一個也不想見。

“不了,回佛堂。”稍頓,又改了主意:“備車,去彆院。”

*

這一日,崔寄夢心力交瘁。

然而夜裡躺在榻上卻遲遲無法入眠,她突然發覺,這府裡,對她最疏遠、交集最少的人,是大表兄。

但細數來,幫她最多的也是他。

落水時救了她,為顧全她名節說是二表兄所救,後來她腹痛難忍,他又抱起她回了院子,此次又幫她取證據。

再算上夢裡對他的冒犯,這般一想,她虧欠大表兄良多。

五味雜陳間,崔寄夢入了睡。

她感激的人再度入夢,她像小孩對待最信賴的長輩那樣,縮到他懷裡:“他們都不信我,好在有您。”

謝泠舟揉了揉她發頂,低聲問:“那你拿什麼報答我呢?”

她說:“我送您一把琴,可好?”

謝泠舟許久才道:“好。”

綢布被長指挑開,琴弦撥動,越來越急,越來越快,彈琴人呼吸漸沉,而琴始終隻能發出含糊弦音,斷斷續續。

下一瞬,謝泠舟忽然鬆開了手,夢境被從中擾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