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崔寄夢說服自己,她隻把大表兄當成一位可靠的兄長,沒有彆的。
後來朱嬤嬤最終被官府定了罪,此番波瀾平息,謝府眾人對崔寄夢補償式關照,日子四平八穩過著。
大概是抓的藥起了效,一連半月,崔寄夢都再未夢見謝泠舟。
*
這日黃昏夕照。
謝泠舟正在衙署裡埋頭案牘。
雲飛守在外頭,望向巷子拐角處,那後方有條街通向趙國公府,趙國公夫人常會遣昭兒小姐來給公子送吃食。
這半月謝泠舟一直歇在彆院,偶爾夜宿衙署,趙昭兒沒少來送吃食,隻可惜謝泠舟無心,那些心意都進了雲飛腹中。
忽而拐角處出現馬蹄聲,雲飛站直身子,收斂神色。然而來人卻是謝府小廝,他再度靠回樹上。
小廝匆匆下馬:“快告訴大公子!老夫人病了!讓大公子回府一趟!”
雲飛倏地直起身往衙署裡跑。
通傳後,謝泠舟才記起今日是已故崔姑母的生辰,對謝老夫人而言是個難熬的日子,祖母大概是鬱結在心才身子不適,他擱下公務,馬不停蹄趕回謝府。
府裡一片平靜,完全不像往日老夫人生病時的情狀,但祖母從未騙過他,謝泠舟還是去了前院。
主屋裡。
謝老夫人和崔寄夢正有說有笑。
早先崔寄夢聽外祖母院裡小廝去沉水院找謝泠舟,稱老夫人身子不適,出於擔心,便熬了參湯帶來前院。
謝老夫人見她來探望,欣慰之餘笑得有些心虛,老小孩般眨眨眼:“外祖母這是放誘餌,釣團哥兒呢!”
看著外孫女和女兒肖似的麵龐,心中難受得慌,老夫人提起那日的事:“你二舅母脾氣直,但心思簡單,說白了就是小孩心性,夢丫頭多擔待著些。”
崔寄夢默了默。
王氏氣急時說的那些話的確令她心涼,可那之後她拚命在彌補她,她又不忍讓外祖母擔憂,便不去計較,頷首道:“孫女知道。”
日久見人心,且看往後如何。
才聊了會,謝老夫人就顯出疲態,崔寄夢告辭要離去,卻被叫住,“夢丫頭平日要無事,替祖母抄些經文罷?”
她正愁日子無聊,自然樂意。
謝老夫人喊來貼身嬤嬤,“帶這孩子去茶室取我前些日子找來的經書。”
崔寄夢去後,老夫人半臥在躺椅內,手揉著額角,囑咐嬤嬤,“這參湯是夢丫頭心意,彆浪費了,就用它吧。”
老嬤嬤端著參湯下去了,很快重新端了出來,不一會,謝泠舟來了。
見祖母神情萎靡,他溫言勸道:“祖母身子不適,該臥床休息。”
謝老夫人上下打量長孫,“祖母沒病,但也快病了。”
謝泠舟悄然舒氣,想說沒事他便先回去了,卻被攔住了。
“坐,祖母有話問你。”
謝泠舟隻得坐下任憑拷問。
“聽說你這幾天都歇在外頭?”謝老夫人打量著孫兒,越看越懷疑。
謝泠舟隻道:“孫兒公務纏身。”
“什麼公務要在外頭歇息?”老夫人霎時嚴厲起來,手杖敲著地麵。
謝泠舟無奈,祖母火急火燎派人把他叫回來,原是以為他在外頭養了人。
然而他想養的人,並不在外頭。
謝泠舟垂眸,老太太腳下那塊漢白玉地磚因常被敲擊,已凹下去一小塊,與周遭平整的地磚一對比,十分礙眼。
他忍不住想出言提醒,又不願冒犯長輩,錯開目光:“祖母放心,孫兒不過想去彆院透透氣,並無旁的,更會謹記家訓,潔身自好。”
謝老夫人更氣了:“你就是太潔身自好了,祖母才不放心!”
說著壓低聲:“團哥兒,祖母問你一句話,你得如實回答。”
謝泠舟:“祖母請問。”
謝老夫人:“你……可是不喜歡女子?”
謝泠舟滯了滯,正聲道:“孫兒隻是暫時沒有心儀的女子,並非不喜歡女子。”
謝老夫人一顆心落了下來。
謝泠舟驀地感到心頭被什麼戳了一下,軟軟的,伴著細微的酸澀。
他望著手中杯盞裡清淩淩似一汪清泉的茶水,禁不住走神。
祖孫二人各有心事,良久,謝老夫人直起身子,湊近了些低聲問他。
“那團哥兒你,你覺得你表妹如何?”
話才剛問完,謝泠舟手中杯盞猛地一抖,茶水灑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