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頓了一頓,並沒從那人脖子上挪走半分。王淳皺了皺眉,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卻想不起曾從哪裡聽過。趁著他這麼一猶豫,那人脖子一縮,閃過刀鋒,右手隨即倏地伸出向王淳的脈門扣來!
饒是王淳反應快,也差點被那人劈手奪過刀去,他也不甘示弱,趁那人的注意力全在一柄長刀上,狠狠一掀,將蒙在刺客臉上的黑布扯了下來,一張有些麵熟的臉和王淳堪堪打了個照麵。
刺客是三十多歲的年紀,臉色有些發黃,帶著風塵仆仆的江湖氣,一看便是不苟言笑的人物。但那雙眼睛卻透出一股凜冽的英氣,正如鷹隼一般盯著王淳。
“是你!”那似曾相見的眼神勾起王淳數年前的回憶,立時便認出這人竟是幾年前,承啟微服私訪時在潘樓大街上遭遇險情,二人與之起爭執的中年漢子。王淳不由呆了一呆,他再沒想到,時隔數年對方竟然還會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巴巴的尋上門來!
雷逾淵趁他發愣,冷不防探出手來,劈手奪下長刀,反手便向王淳劈來,刀光閃過夾著一絲寒風,口中還冷哼道:“虧你還記得!”一麵說,一麵刷刷刷連劈三刀,照著王淳的上、中、下三路攻來!他手中刀雖快,嘴上卻也沒有停止質問:“你既然記得我,如何就忘了徐文玖?!”
徐文玖?陌生的名字令王淳一愣,恍惚間刀光已至麵前,他連忙後跳,堪堪避過帶著寒意的刀鋒,口中答道:“我並不認得什麼徐文玖!”
“不認得?”雷逾淵冷哼一聲,刀氣大盛,他臉上全是不屑:“當日你在潘樓大街上如何說的?他若受一絲傷,便讓我們幾個死無全屍的誓,是哪個畜生立的?!”
“他受那些狗官逼供的時候,你在哪?!他受牢獄之災的時候,你在哪?!他無藥無醫彌留之際的時候,你在哪?!”似是越說越憤怒,一連問出三個問句,雷逾淵手中的長刀刀光更盛,步步緊逼,竟然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殺招。
王淳顧不得理會他的質問,雷逾淵顯然誤會了什麼。潘樓大街上他曾護著的那人現在自然好端端的坐在福寧殿裡,身邊更會圍著數不清的護衛。在不確定事情緣由的情況下,他不想再這麼和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糾纏下去,心思一動隨即賣了個破綻,待雷逾淵欺身上前的時候,王淳已經跳出戰圈外了。
“那人現在很好。”雙手環胸,王淳的神情、語氣都很淡定,但他警惕的眼神卻顯示出他已做好了應對對方進攻的準備。“還有,我並不認得徐文玖,你搞錯了。”
“不認得……”雷逾淵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似是自嘲,又似是歎息,“虧他在臨終前還殷殷切切的托我帶話給你……你既不認得,那這話也沒必要說了!”他身形一凜,“今夜多有叨擾,告辭!”
說罷,將王淳的長刀隨手一丟,就要縱身離開。
“慢著!”電光火石之間,有一些不確定的事情浮上心頭,王淳有些猶豫,卻還是開口詢問道:“你說的徐文玖,可是阿九?”
“……他叫阿九嗎?”突然聽到的這個名字令雷逾淵也感到陌生,但他終於停下離去的腳步,想了一想,聲音中透出一絲無奈,“應該就是他吧。”
阿九,死了。
“我在京師偶然遇到他,那時他剛剛被開封府放出來,已經被折磨的脫了人形,沒兩天就去了。”雷逾淵說的時候語氣平淡,並沒有他最初意圖刺殺王淳時的恨意,也不複潘樓大街上初見時的狂妄。他好像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故事,那漠不關心的口吻實在很難讓人把現在的雷逾淵與剛才那個淩厲得如刀鋒一樣的男人聯係在一起。
“臨終前,他要我來這個地方,給你留句話。他說他負你良多,要你以後看在他已經去了的份上莫再怪他。”頓了一頓,雷逾淵繼續道:“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已經把話帶到。但還有一句我卻不得不說。”他眼中閃過一絲涼意,“你在潘樓大街上曾因我偷襲那一箭說我是人渣,那時我當你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敬你三分。誰知你升官發財後便將他棄若敝履,這種作為我雷逾淵亦是不齒。我與徐文玖僅見過三麵,欣賞他那淡泊的性子,如今已當他是故人,今夜前來便是要替故人出這一口胸中惡氣的!”
一番話說得慷慨,王淳卻恍若未聞。
阿九不是承啟,他也並未給過他任何與感情有關的承諾,但他也確實曾信誓旦旦的告訴過他,有大哥罩著,在京師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去!
雷逾淵質問他的話一句都沒有錯,自打阿九對他說要回蘇州老家的時候起,他的心就再沒有往阿九那邊飄過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