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承啟倆字,小丫頭嘴巴一扁。
“你騙人!”滿肚子的委屈,“小姑姑說爹爹他不要環環了……”
怕她真哭出來驚動眾人,王淳連忙哄孩子。
“要的,要的。”又把黃綾布揭開,“你爹爹說你最喜歡這本書,他吩咐我先帶你走,他再出來和我們見麵。”
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兩下。
“你是誰?我爹爹為什麼讓你來?”
小丫頭已經完全沒有了哭的意思,王淳終於放下心。
“我就是這畫上的人,”他指指書的封麵,“你爹爹說……”
“來人啊!有騙子!!”
細細的女童聲驚天動地。
“近來身上十分不好,倒常常想起少年事。”似是感慨,又似是歎息。承啟熟練的拿起茶勺,兔毫盞內已經泛起雪白的茶沫,他仔細的將茶沫與茶湯分開,倒入承康麵前的汝窯瓷杯中,又將茶勺放回了原位。
承康勉強一笑。
“二哥怎麼開始想少年事了?”
兄弟兩個這麼麵對麵坐著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偷眼打量他這個一母同胞的二哥。總記得眼前這人身穿華服、笑談風雲的氣勢,總是在他麵前感到畏懼,不敢看他正眼,原以為全因他是皇帝,如今二人位置換了個兒,卻還是不敢對上二哥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
“也是近日撫琴,先君曾講我若不是太子,以後也必能因琴而名動天下。許是因為寂寞的久了,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這些。”承啟唇角含笑,一掃往日的沉靜。
“二哥的琴確實好。”承康附和著,端起茶盞將熱茶送到嘴邊。這人,到底有什麼不會,有什麼不曉?什麼都曉得也就罷了,這宮裡也不差樂伎茶人,偏偏他還……
承康將手中的茶一飲而儘,承啟含笑望著他,似是在責備他這牛飲不是品茶之道。
那眼睛……當日慶國公府上也曾有個家奴,喚作什麼的?也曾有那樣一雙眼,可惜形似而神不似,那時候懵懂無知,隻記得自己愛死了那飄來的淡淡的眼神,卻搞不清楚根兒究竟是係在了何人身上。
後來就和他爭,爭權勢,爭位置,爭朝臣。使儘了心力,仗著和他一母同胞他不能奈自己何便愈加放肆,隻爭得那人交出了玉璽和江山。原以為是大獲全勝了,卻還是沒能換得那人瞪自己一眼。
承康忍不住伸出手去,手卻在半空中打了個轉,硬生生的又拿起了承啟為他斟滿的茶。
“二哥方才說……寂寞?”
承啟歎了口氣。
“園子裡太過冷清了。”他似是明白承康要說什麼,輕輕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又道:“近日愛讀佛經,倒想去大相國寺住上一陣子,隻不知……”
話說到這裡就沒再說下去,承康是個聰明人,對聰明人說話說三分便足矣。
原來是為了大相國寺……承康舒了口氣,心底有什麼東西似是懸了很久又放下,沉甸甸的,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西園,這人住的也夠久了,那麼多人守在這裡看著他,將西園守成了一座關著活人的墓,也難怪他會覺得寂寞。
眼前的殘茶已經涼了,承啟將殘茶倒掉。承康看著他向黃銅小壺伸出手去,知道他這是要往兔毫盞內注入新的沸水。
手,不由自主就壓在了去取黃銅小壺的那隻手上。
“二哥,我……”
那隻手沒有閃躲,手的主人抬起眼來,是看入人心的冷靜與淡漠。
“你允了,是不是?”
剩下的事,一切順利。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一匹黑馬從巷子內掠過,馬上依稀可以看到兩個人影,其中一人被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半點真容。
“你如期來尋我,我心裡很歡喜,如何?可還順利?”
“嗯……”
“環環你安置在哪裡?我們三人是要一起去江南嗎?”
“唉……”
“怎麼?哪裡不妥?”
“承啟,其實……”
馬兒停住了,鬥篷下的人剛剛掀開頭上的鬥篷準備下馬,就聽到一大一小兩個人興奮的笑。
“爹爹!”
“二哥!”
承啟慢慢回過頭,望著身後一臉無辜的王淳。
“其實……我在找環環的時候被她們逮住了,端睿說,如果不讓她也一起來,她就去告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