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思索間,未曾察覺謝衍的視線有片刻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要的,不僅僅離開謝府。
甚至,他要謝府名聲掃地,不能再以養育之恩拿捏他們這小家。
*
夜色籠罩了下來,明毓餓了。
她心事重重地下床簡單洗漱,與謝衍一同去用暮食。
待看到桌麵上除了簡單的兩道素炒肉和一個素菜,再有鴿湯和櫻桃肉,有一瞬的驚詫。
心說這廚娘被送走一回,就乖乖聽話了,還知道多添菜了?
可看這櫻桃肉的讓人口齒生津的色澤,可不像是靜瀾苑廚娘能有的手藝。
而且,湯隻她麵前一碗,謝衍麵前沒有。
明毓看向青鸞,問:“怎麼沒盛大爺的湯?”
青鸞今日心情似乎的好,笑吟吟應道:“回夫人,是大爺今日下值時,特意給夫人外帶回府的。”
明毓驚詫地望向謝衍。
謝衍端起碗筷,與她說:“上回在主院,我見你似乎愛吃這就道菜,今日下值我經過食肆時,便去買了一份。掌櫃娘子說熬有鴿湯,鴿湯滋補,便也順道帶了一份回來給你。”
明毓低眸看向湯盅,心思略複雜。
這幾日,都是青鸞暗中托外頭的人帶一些雞鴨魚肉回來,晌午燉來吃,以此補身子。
這些天,她可沒想過要給他留一份。
正用著暮食,院外紅鶯進來傳話:“大爺,夫人,主院差了人來。”
謝衍麵色淡淡,沒有應聲,而是旁若無事般地給妻子夾了一塊櫻桃肉,說:“先吃,莫管。”
明毓頓時有些莫名。
她往院子外頭瞧了眼,又看了眼謝衍。
她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紅鶯見大爺沒有話,便提醒道:“大爺,那人是家主的人,讓她等著,似乎不大好。”
謝衍並未搭理紅鶯,繼而用著暮食,身上的氣息頗為冷沉,嚇得紅鶯不敢再說話。
以前紅鶯便有些怕這位不苟言笑的姑爺,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到現在更甚。這位姑爺,就算是不過問靜瀾苑的一切,也似乎不曾動怒過,可身上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場。
以前隻偶爾覺得,自當了官後,隻幾日,這氣場卻是強盛得讓人讓人不寒而栗。
明毓卻不怕謝衍,她直接問:“為何不先見了?”
謝衍回了她:“今日母親和四妹所為,我不喜。”
明毓心下驚愕。
他竟還有不喜的時候?
他真的知道,這不喜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
在詫異間,青鸞又在旁說:“夫人今日穿戴的衣裳和首飾,是大爺親自去送還的。”
明毓眉頭一皺,她臉色略沉:“我不是讓你及早送還的嗎?”
青鸞一下忐忑,忙認錯:“是奴婢錯了,不該這般遲還的。”
謝衍給妻子添了素菜,道:“是我讓她取來給我,我去還的。”
解釋後,又叮囑:“先用膳。用膳時情緒過大,容易積食脹氣,晚間難以入眠。”
明毓聞言,一時不知該氣還是不該氣。
且謝衍為何要這麼做?
給她打抱不平,出氣嗎?
麵前的謝衍越來越陌生,讓明毓越發地瞧不懂他了。
約莫一刻多才用完膳,被磨得快沒了脾氣的婆子才得入膳廳。
見那清雋優雅的郎君甚是閒適地品著茶,婆子心底有氣,可麵上已然不敢露出來。
這麵前的人,已然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謝家養子了,是有官位在身的謝大人了。
“老婦見過大爺,大少夫人。”婆子端著一個匣子朝著謝衍與明毓一禮。
謝衍不疾不徐抿了一口茶水,小半會才“嗯”了一聲。
明毓還是第一回見著這樣故意折騰人的謝衍。
難以忽視的新奇。
婆子道:“家主說大爺已經入了大理寺,在官場上需要到應酬,擔憂大爺這邊的開銷不夠,是以讓老婦給大爺把這送來。”
臉上帶著笑意,說話間打開了匣子,露出了滿匣子亮燦燦的白胖銀元寶。
應是十兩一錠。
若送來是整數,裡邊少說也又二十錠。
婆子臉上笑著看著謝衍和明毓,好似覺得他們看到這一匣子銀元寶會瞪大雙眼一樣。
可夫妻二人卻隻是淡淡地暼了一眼,臉上和眼底都甚是平淡,一點兒驚訝和喜意都沒有。
冷淡得好似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一匣子銀元寶,而是一匣子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