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問:“你要與我說什麼?”
明毓笑得溫婉:“阿娘以前如何對我的,我心裡都記著呢,今後大兄若是入仕了,夫君若有閒暇能力隻會幫一二。至於三妹,有阿娘來操持,也差不到哪裡去,自然不用我擔心。”
明夫人臉色微微一滯,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你我母女,真要生分到這個地步?”
明毓莞爾一笑:“母親心中的那碗水都端不平,便莫說什麼生不生分了。”
明夫人臉色一沉:“你這話是指責阿娘對你不夠好了?”
明毓:“阿娘給三妹準備了一套頭麵,給未來的嫂嫂準備了一套頭麵,唯獨就是沒有給我準備。”
明夫人不知二女兒是從何得知的,臉色頓時不自然了,說:“你三妹自小身體不好,嫁妝自然得準備的好一些,才不會讓婆家嫌棄,你這丫頭心眼怎麼就這麼小?”
明毓溫聲應:“阿娘說得沒錯,女兒是心眼小,隻會幫襯真心待女兒好的人。”
“嶽母,夫人。”
母女二人的身後忽傳來謝衍的聲音,二人都愣了愣,循聲往後頭望去,隻見謝衍麵色發紅地立在她們身後,也不知聽了多久。
明夫人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意,問:“吃完酒了?”
謝衍點了點頭,略躬身說:“今晚叨擾了。”
明夫人:“無事,我已讓三娘去她阿兄的院子住下了,你與二娘便住在這,我便先回去瞧瞧你嶽父。”
說罷,便想走。
謝衍卻忽然道:“嶽母,二娘心眼小,小婿心眼也不大,也隻會幫襯對二娘好的人。”
明夫人腳步一頓,徹底算是笑不出來了。
便是明毓心頭也是微微顫了顫。
這人何時起這麼會說話了?
明夫人走後,明毓看向謝衍,問:“夫君喝醉了?”
許是今晚吃了酒,謝衍以往一貫清明的黑眸,現在卻好似覆著一層淺霧,目光似水網,定定地罩著她,一動不動。
他聲音有些沉,應道:“沒醉。”
明毓身形動了動,他視線一直都隨著她動,他臉上便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表情,可愣是讓明毓從他眼中看到了迷茫。
這哪裡沒醉,分明就是醉了。
明毓走近了些,聞到了濃鬱的酒氣,連忙捂住鼻子後退幾步。
謝衍抬頭聞了聞袖子,問她:“臭嗎?”
明毓半點麵子也不給他,“臭。”
“不弄乾淨,彆進屋。”
再芝蘭玉樹的俊美郎君,幾杯黃酒入了腹,身上再散出來的酒氣還是臭的。
好在隻是酒氣臭,並沒有耍酒瘋。
謝衍就站在院子外頭,依舊定定地望著她,說:“沒衣裳換。”
明毓說:“方才母親給送了一身兄長的衣裳,一會再換上。”
“我讓人給你準備熱湯,先彆進屋。”
說罷率先進了屋子,讓青鸞去看著謝衍。
等謝衍洗漱,明毓也去洗漱了。等她回來時,便見謝衍坐在了床沿邊上,麵無表情,目光呆滯,像是在發呆。
許是聽見了聲響,木然的眼神似才有了方向,望向她。
明毓也沒搭理她,坐在梳妝台前梳發抹麵膏。儘管如此,那人的視線還是一直停在她的身上,讓她想忽視也忽視不得。
夫妻六年,她時下才知道謝衍的醉態是這樣的。
她抹了香膏後,尋了本話本在小榻上看,才看一會,便有陰影籠罩了下來,擋住了光。
她納悶地抬臉望去,便見謝衍背著光,低著頭目光深沉地盯著她瞧,隨即抬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夫君要做什麼?”
昏黃燭火搖曳之下,她的雙眸中似有灩瀲波光,又像是一池柔和的春水,讓人莫名心靜。
謝衍目光幽深,他目光所及似乎很近,卻又好似很遠。
恍惚之間,他分不清今夕是何世。
混沌的意識在遊離,像是在做夢。
好半晌才緩緩開了口,聲音少了清冷,多了幾分醉酒後的砂礫低啞:“夫人,我覺得我應該是很想你的。”
和離後的每個日夜,她死後的每個日夜,都不可避免地因一棵梨樹,一方帕子,一件舊物而想起她。
他以往覺得是因這些東西引他想起她,可現在卻覺得,應該隻是單純的想念她。
明毓因他的話,瞳孔緩緩放大,神色也逐漸驚愕。
手中的話本一鬆,“啪嗒”地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