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原來,果真是她。……(1 / 2)

折春茵 白鷺下時 5248 字 8個月前

武威郡主確信自己沒有記錯。

兩個兒子一文一武,幼子走的是武將這條路,常年在涼州軍營中效力,每年十月返回京城,新年人日又去往西北,直至今年陛下特意開恩,讓他得以在京中過完上元。

所以,今年的上元是他們兄弟倆自十六歲後在一起過的第一個上元節。她記得很清楚,那日用完晚飯後麟兒便摟著他的肩出了門,說是好容易在京城過上元,要去東市看人打竹簇。回來之後,卻說自己在燈會上與人對弈遇見了個什麼女子,長得跟天仙似的,硬要她去提親!

竟是上元?

謝明庭也是愣住。

那日他的確和弟弟在一處,去東市看完打簇後,回來的路上,有人在燈會上擺了一局棋,能破者賞金百兩。

他自不是為了那百兩賞金,不過見那棋局精妙深奧,故而駐足。不想解局的還有個女子,隔著那方巨大的棋盤,他隻能看見她半截側臉的弧度而已。

那局棋算是他們合作解下的,他本非為了賞金,自然全給了她。後來對方又挽留他下了一場盲棋,和局之後他便離開了。

便是在解局之後,雲諫獨身離開。至於雲諫是不是在燈會上也與人對弈而遇見顧識茵,他就不知道了。

卻原來,當夜,她也在那處燈會上嗎?

那麼……那個和他對弈的女子,會不會是她?

會不會,是弟弟冒用了對弈這件事,與她相識……

“隻有這些嗎?”

思緒漸漸飄遠,謝明庭及時從回憶中脫身,再度征詢地看向母親。

武威郡主點點頭:“母親知道的就這個,還有就是臨走前托我給新婦子去過一封信吧,我看過,也沒什麼具體內容,就說日後帶她去塞上而已……”

想起幼子,武威郡主難免傷懷:“母親知道你記掛雲諫,也不逼你和新婦親近了。隻有一件事,現在,是朝廷不讓我們公開麟兒的死訊,新婦才嫁過來還不到兩個月,該瞞的,還是要瞞。”

謝明庭沉默。

“知道了。”

他起身離開,方才心間壓下的那句話卻於腦海頑強重現。

是她又怎麼樣呢。

顧識茵,是弟弟求娶來的妻子,不是他的。

就算當初的人是她,他也不會因為一局棋就傾心於一個女子。

他幾時對弟妹動的妄念,他自己一清二楚。

*

因了那一筆相近的字,識茵對於夫婿的疑慮短暫打消些許。

她開始籌備起另一件事——她母親生前的妝奩被伯母林氏所扣,林氏是個掉進錢眼的婦人,知道她想討母親的東西,多年來故意把持著不肯給她,為的就是留到她婚後敲她一筆。

金銀首飾她可以不要,但那些畫是母親畢生之心血,她必須討回來。

次日清晨,她特意起了個大早,簡單梳洗後,去往那間以碧紗櫥隔出的書房。

房門未有上鎖,室中,謝明庭正起身更衣。見她進來,神色微不自然。

“我來吧。”她走過去,取下搭在衣架上的金銙蹀躞帶,在男人窄瘦有力的腰肢上一係, “抬手。”

腰身既被環住,謝明庭隻得張了雙臂,任她將蹀躞帶係好,另取了柄鎏金刻麒麟的短刀掛在蹀躞帶上。

那是雲諫的刀,她是將他當作雲諫來儘一個妻子的本分,他隻是一個替身而已。謝明庭如是告訴自己。

雖是如此想,心下卻不受控製地漫開了一陣煩躁。也許是為人替身的不甘,又也許隻是因為和弟妹的過度親密。他忍不住出聲阻止:“好了。”

搭在腰間的纖纖玉指就此停留一瞬。她忽而傾身過來,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

心間原有的微妙的不悅悉數被撫平,謝明庭微微一怔。

“怎麼了?”他問。

她沒直接回答,隻環住他腰身,親親熱熱地將下巴抵在他胸膛上望著他:“我在想,郎君什麼時候才能陪我回家呀。”

“尋常人家的新嫁娘成婚第三日都要回門的,我自嫁了郎君,卻還一次都沒回去過……”

女孩子輕輕柔柔地說著,似乎有些委屈。

謝明庭算是明白了過來,大約她是想念娘家或是彆的什麼原因,想要他陪她回門。這本就是成婚後的重要禮節,但因他的“重傷”,當初自是免了。

他微微瞬目:“我現在恐怕沒法陪你回去。”

雲諫的事,朝廷仍舊沒給定論,他不能輕舉妄動。

那雙望著他的清亮雙眸一瞬黯下去。識茵失望地道:“悄悄的也不可以嗎?就我們兩個,坐馬車過去……”

“你可能不知道,顧家也好外麵也好,都在笑話我攀附富貴,嫁了個……”畢竟是說他壞話,她有些不好意思,止住了沒說,“你要是陪我回去,他們看見你健健康康的,就不會再說什麼閒話了。”

“郎君,你就陪我回去一次嘛。郎君……好不好嘛……”

她又孩子氣地挽住他手輕輕地搖,和尋常夫妻間妻子向新婚的丈夫撒嬌也沒什麼兩樣。一麵求,一麵卻在悄悄打量他神情。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同意,他在家養傷,對外卻宣稱重傷,這一定是奉了聖上的旨意。

朝廷的事她不懂,她隻要他對她產生愧疚、知曉委屈了她便好了。

她自己不覺得委屈,但他理應知道。這樣才會憐惜她,體貼她,夫妻感情才會和睦。

果不其然,謝明庭微微暗了臉色。

他知道弟妹的不易。大約是先前雲諫提親之事太過高調,小門小戶出身的她,近乎成為眾矢之的,於是等到雲諫重傷將死的消息傳來,她便被那些閒人惡意貫以“喪門星”之名,受儘了嘲笑。

若單單隻是這些流言蜚語倒也罷了,偏偏她的夫家也李代桃僵,用他這個贗品去搪塞她,還想要她懷孕生子……實在為世俗所不容。

他也是傷害她的元凶之一。

謝明庭躊躇許久,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我在家中養傷,是聖上的旨意,實在不能抗旨。倘若事泄,便是壞了聖上的大事。”

“你要是實在想回去,就讓秦嬤嬤陪你過去。”

意料之中的反應,唯獨少了自己事先預判的憐惜。顧識茵是真有些失望。她怏怏轉了臉:“算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語罷,轉身走出房門,淺粉衣袂被激起的風吹得飄然欲舉,猶似她那張牙舞爪又無處安放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