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原來,果真是她。……(2 / 2)

折春茵 白鷺下時 5248 字 8個月前

謝明庭視線下意識地追隨她身影而去,心中略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她委屈。

這實在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自嫁進謝家以來,她奉養母親,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做好了一個新婦的本分。他本不該拒絕她。

可,偏偏他的身份,就是不容他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

又很突然地想到,雲諫,應該已經快回來了吧?若是雲諫回來,她便能得償所願,有一個優秀而健全的青年才俊的丈夫陪著她回娘家。

隻可惜,他不是。

*

謝明庭今日入宮有事,草草用了些膳食後打馬直出府邸。到了宣仁門下、將要勘合門驗入宮之時,他習慣性地去摸腰間的鞶囊,這才驚覺出來得急,那盛著門驗的鞶囊竟是落在了房中。

跟隨出來的陳躒心知不好:“屬下回去取!”

那鞶囊裡還裝著郎君的印信與侯爺生前留給他的玉佩,若是落在少夫人手裡,可就全露餡了。

謝明庭麵色發青,迅速掉轉馬頭折返。未行出多遠即撞上家中的小廝,跑得氣喘籲籲地,手裡捧著那個洗的發白的舊囊:“世子,您的東西。”

他這鞶囊既是落在內室,拾到的不是雲嫋她們便是顧識茵。謝明庭尚算鎮定。他問:“是少夫人讓你送來的嗎?”

小廝麵露難色:“這……東西是院裡的姐姐們遞出來的,奴並不知是不是少夫人的囑咐。”

謝明庭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放人離開。

心緒開始變得不受控製。他想,既是落在內室,應當是她拾著了吧。

她也應當知道了真相。鞶囊裡有印信和玉佩,她一直在試探他,沒道理東西落在她手裡,她會不看。

其實這樣也好,他們之間種種早已越過伯媳的界限,她知道了,就不會再親近自己。心底那些妄生的魔障,也儘可消滅。

為人替身,欺騙弟妹,如今儘可結束,他也應該慶幸得到了解脫才是。

隻該如此。

謝明庭麵色陰沉,狠狠一揚馬鞭,打馬直入宮闈。

他在宮中一直待到了日暮黃昏。人在官案之前,心思實無一刻停留於案牘之上。

回到家中已是亥時,屋中燈火衰微,冷冷清清,並沒有顧識茵的身影。

他目光空空蕩蕩在室中尋找,用意實在不言而喻,雲嫋上前道:“世子是在找少夫人嗎?少夫人今日回娘家了,說是晚一點回來。”

回顧家?她是回去了嗎?謝明庭想。

如果隻是普通的回門,為什麼去了這樣久還未回來呢?

心底原先積攢的躁鬱都似驟遇冰雪,忽都涼了下去,他手裡攥著那隻鞶囊,一瞬攥緊,又一瞬放鬆,就好像他急劇變化的心情。

所以,她……是知道了真相才走的嗎?

是的吧。心底有個聲音道。她嫁的本就不是他,拿到了鞶囊,得知了事情真相,離開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要就此放她離開嗎?

心底突兀地響起另一道聲音:不,不行。

她是弟弟的妻子。

不,不是。

雲諫隻是提親在先,和她合巹的是他,相處的也是他,又憑什麼是他的?他已經碰過她,便是禽獸尚知自己的雌獸不能拱手於人,又怎能將她讓給彆人。

就算是雲諫,也不行。

兩道聲音愈吵愈烈,心臟處痛感隱隱,又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半晌,意識到自己又快被那個意識所操控,謝明庭臉色越來越青,忽地轉身朝外走。

雲嫋正要稟報早上拾到他鞶囊的事,見狀嚇了一跳:“您去哪兒?”

“去顧家。”他頭也不回。

侯府之外,識茵的車才剛剛駛入銅駝坊。

她今日心情不大好。

先是被婆母叫去,軟中帶硬地提點了一頓,雖然沒有明言,卻也顯而易見地對她成婚日久卻毫無進展不滿。

隨後是回顧家討要母親舊物時遭到拒絕。伯母林氏得意洋洋地數落她:“你母親留下來的那些破玩意兒值個什麼錢,連這些年養你的開銷都抵不過!再說了,你娘嫁進來就是顧家的人了,她的妝奩當然也是顧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出室女回娘家向伯母要錢的?就算你請來你那做官的大伯也是這個道理!”

伯父則是另一幅嘴臉,憂愁歎氣,隻說她守著個癱子過一輩子也不是法子,不若想辦法和離回家改嫁。

他們已替她看好了人家,是城西安仁坊的屠夫,老婆得了癆病,隻等老婆一死便能續弦,家中很是有錢。

是啊,有錢多好,那樣他們就又能把她賣個高價了呢。識茵自嘲地想。

再說了,她有夫君,她的夫君好好的,才不是癱子。她為什麼要改嫁。

她一定要在侯府站穩腳,一定,要比顧家所有人都過得好,才不會像今日這樣被她們當作貨物一樣挑揀。

這時馬車經過一處針線攤,識茵在車上偶然瞧見:“停車。”

她近來在給郎君打穗子,總差幾色絲線,眼下既然瞧見,正好配齊。

馬車就停在道中,識茵在攤前仔細挑揀,巷口,策馬追出來的謝明庭倏地緩了馬韁。

道路左側的小攤前,一少女立在攤前掛著的明黃竹燈之後挑揀,正是顧識茵。

她身姿頎瘦,雲鬢堆鴉,倏而,似察覺到他視線地側過臉來,臉兒被明燈遮去大半,隻露了小半截側顏。短而流暢的一截下頜線,模糊在攤前掛著的竹燈之後。

雪肌玉骨,都如冰瓷剔透。

幽窄的街巷圖景如流水般在眼前淡去,上元的熙攘人聲重回耳畔。是琉璃世界,花燈如海,佳人執燈對弈……

這一幕實在太過熟悉,與記憶裡殘存的圖景一點點重合。他惝恍跳下馬來,不自禁向她走去。

原本散落的線索亦在腦海中連成一線。怪不得解局時雲諫離開了;怪不得過後不久,雲諫就央母親去顧家提親,怪不得那日之後,雲諫會讓他教他弈棋……

原來,果真是她。

原來,果真從一開始,她先遇上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