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沐浴完鬢發間還帶著濕氣的時南絮正坐在銅鏡前,由著惜茗給自己擦拭青絲,便聽到了宮殿外折韻壓低了的叫嚷聲。
“快將這小畜生趕出去,莫要嚇到了殿下!”
鳳梧宮中誰人不知曉安柔公主小時候被二皇子養的那畜生給嚇到落水,大病了一場險些去了,這事惹得性情溫和的安慶帝大怒,命人將二皇子養的黑豹子打死了。
隻是年幼的公主心善,當年聽聞那畜生被父皇打死了,還垂淚暗自神傷了幾日。
因此饒是性格素來率直果決的折韻也不好直接命人把這貓給打死。
就在折韻捏著這小東西後頸皮準備將其扔出去時,一道清澈柔婉的嗓音止住了她的動作。
“折韻,等等!”
時南絮一走出殿門,就看見了被折韻拎在手中毫無反抗掙紮之力的小白貓。
雪白柔順的毛發,一雙貓眼循著聲音,正濕漉漉地望著自己,可憐極了。
這是隻生得十分漂亮的貓,通體雪白不染塵埃,不愧在古時有尺玉和宵飛練美稱的白貓,
烏發間還帶了點潮意,時南絮一時間也管不著頭發了,便就這般披散著一頭青絲小跑出了殿中,慍香還在後頭拿著帕子追過來。
“殿下!頭發還未絞乾,就這樣跑出來若是明日頭疼或是染了風寒,該如何是好!”追過來的慍香拿棉帕子細細地擦拭著時南絮綢緞般的墨發,一邊輕聲念叨著她。
說著,憶畫默默地為時南絮披上了披風,還仔細地係好了綢帶。
時南絮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折韻手裡的小白貓,入手是溫熱的手感,柔順的雪白毛發掃過手心,有些酥酥麻麻的癢。
這小家夥還分外有靈性,察覺到她不像折韻那般想要把它丟出去,它還格外乖巧地用腦袋蹭了蹭少女的手心。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用指尖點了點它的小腦袋,“小家夥怎的跑我宮中來了?”
它倒像是聽懂了時南絮的問話一般,細細弱弱地叫了一聲,還討好意味地用淡粉的舌尖輕輕舔舐過時南絮的指尖。
折韻看到自家公主全然不害怕這隻貓,甚至還這般憐愛地將它抱著,一時間有些恍然地看向了大宮女慍香。
慍香也是有些疑惑,兩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她才問時南絮,“殿下不怕這貓兒嗎?”
少女烏黑的長發微垂,襯著雪玉般的肌膚,聞言側首淺笑著看向慍香和折韻,笑道:“都多少年了,再說了本宮怕的不是貓,而是二皇兄養的。”
時南絮仔細打量著自己懷裡乖巧的貓兒,發現它粉色的鼻頭濕乎著,可見沒什麼大礙,毛發也是乾淨順滑的,不難看出是彆人悉心養著的。
大概是不小心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宮中哪位娘娘養的。
朱紅的宮門是半闔的狀態,因著方才折韻喚人開了宮門,準備將這隻闖入了鳳梧宮的貓給丟出去。
但此刻眾人的心神都掛在院中逗弄著白貓的安柔公主身上,便未曾注意在鳳梧宮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後,立著一個少年的身影。
他氣息尚還未平穩下來,興許是剛剛追著貓出來了,跑得有些急。
見到自己養著的貓一頭竄進了那華美的宮殿,蕭北塵便緩緩停下了步伐,清沉的墨色眼眸望著已經在少女懷中打起了滾的小東西。
纖長濃密的眼睫輕掩,穿著老舊衣袍的少年,傷痕累累的指尖摩挲過梧桐樹乾粗糙的紋路。
權當作贈予她的生辰禮也無妨。
他就這般悄無聲息地凝望了許久,直到鳳梧宮的朱色大門闔上了好一會,蕭北塵才轉過身離開了。
沒有宮仆注意到影子般黯淡無光的少年。
隻有繁密的蒼綠梧桐葉在夜風的吹拂下,摩挲發出陣陣簌簌的聲響。
夜半了,擦洗乾淨的雪白小貓就被放在了時南絮床榻旁的小竹籃裡,慍香伺候的細心,還尋來了一方錦帕,替它蓋上了。
時南絮轉頭看了眼,就看到小家夥躺在籃子裡,蜷縮成一小團還打起了小聲的呼嚕,眼簾半闔這才安穩地睡去。
看到公主睡下了,滿頭青絲如墨色瀑布般鋪瀉在錦緞枕巾上,慍香將寢殿中的宮燈吹滅了。
於是整個寢宮便陷入了寂靜之中。
但誰都想不到,深夜時分,竹籃裡的小白貓突然醒來了,在漆黑一片中,它瑩綠色的眸子分外奪目。
它四爪並用地爬出了竹籃,銳利的爪鉤借著床榻邊垂落的綢緞,爬上了時南絮的榻。
小白貓循著香味,叼起枕邊的一塊帕子便跳出了窗棱,眨眼間便無了蹤影。
翌日清晨,鳳梧宮的眾人都快把宮中的每個角落翻個底朝天了,也未曾尋到那小貓的痕跡。
時南絮也隻得作罷,輕歎一聲坐在了院中的梧桐樹下,拿了大皇兄蕭璟為她帶的話本子,看著解悶。
惜茗嬉笑著湊到公主跟前,為她捏腿,笑著說:“公主不必掛心,這貓兒伶俐著呢,昨日指不定就是看中了殿下您心善,特地跑來咱們宮裡的。”
說著,長相圓潤可愛的惜茗還偷偷瞥了眼時南絮正看著的話本子。
一眼就瞅見了裡頭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