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鹿安甯被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給蹭醒。
他睜開眼,小好的兩隻手摸著他的兩側臉頰,衝他無聲地甜笑。
“幾點了?”鹿安甯問,聲音懶懶的。
他這一覺睡得又穩又踏實,他很久沒睡過這麼甜的覺了,哪怕這一覺發生在彆人家的沙發上。
小好沒言語,扭著手腕,給他看自己手表上顯示的時間。
手表的表盤是小好和夏夜的合照,夏夜摟著小好,兩人臉貼臉,笑得都特彆得燦爛。
鹿安甯看了一陣才想起,哦,自己昨晚在夏夜家睡著了。
“小好吃飯了,”夏夜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平平的,敘述語氣,又添了句,“小鹿也吃飯了。”
熟稔的樣子,仿佛他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一員。
小好本來就是來叫鹿安甯起床的,任務完成後,他跟小鹿媽媽貼了貼臉,爬下沙發,去找爸爸。
夏夜今早熱了小好最喜歡的紅豆包,他扒在桌子的邊上看,不禁字正腔圓“哇”了一聲,聲音很小。夏夜站在灶台旁邊,衝他溫和一笑。
鹿安甯有些局促地走到餐桌旁,摸了摸小好的發頂,對夏夜說:“抱歉,昨晚打擾你們了。”
“哪兒的話?”夏夜笑得渾不在意,“昨天房東太太的兒子送來了鑰匙,看你睡得很熟,我就幫你收下了。”
他指了指茶幾,“在那上麵,待會兒彆忘了取。”
鹿安甯說好,剛睡醒腦袋懵懵的,自然地坐在餐桌旁。
不一會兒,夏夜將剛出鍋的小米粥端到餐桌上,宣告早餐正式開始。
小好可能以為小鹿媽媽出現在這裡是來探望他的。
一頓飯吃得又快又多,還不停地往小鹿媽媽的碗裡放紅豆包,展現小主人的熱情。
鹿安甯也沒尷尬太久。
他有些餓了,又趕時間,匆匆吃過之後便跑回樓上洗漱,急急忙忙地下樓,彙入庸庸碌碌的早高峰人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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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繁忙的一天。
白天帶著小朋友們玩耍,午休回複家長的微信,晚上在教室裡加班,處理一山又一山的資料。
原本以為隻要生活忙起來了,就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他胡思亂想和緬懷過去。
但是那些掌管命運的神啊,仿佛把人類的崩潰與痛苦當成了樂趣。
鹿安甯已經竭儘全力地堅強起來,按部就班地工作與生活,卻還是被一封突如其來的信息擊垮了。
微信裡,一位叫作“林路遙”的人給他發來張照片。在此之前,他甚至記不得自己的通訊錄裡還有這麼一號人。
照片裡是林路遙和索赫,一左一右地靠在索前山的病床邊,三人衝著鏡頭露出親昵的微笑。
這張照片的目的很明顯,通知鹿安甯,他的地位已經完全被自己取代了。
鹿安甯盯著那張照片,過了一陣,退出去找到索赫這兩天求他陪自己去索前山的生日宴的信息,截屏發了過去。
林路遙再沒回複。
這場交鋒說到底還是鹿安甯占了上風:被你耀武揚威地炫耀著的那個男人,背地裡正卑微地祈求著我的通融。
誰比誰高貴?
然而鹿安甯突然覺得好累。他獨自坐在教室裡,曲腿弓腰地坐在並不符合自己身高的小板凳上,腰酸得不行。
麵前的文件仿佛怎麼整理都整理不完,還有明天的教具要做,有教案要寫,有家要回……
回去睡上一覺,第二天又是周而複始——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過去的很多時間他都在想,自己究竟為什麼而活?
鹿安甯的家人早就去世了,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
他做著一份可以被替代的工作,頂著一個尷尬地、不被大眾認同的身份,沒有負債,也沒什麼存款……
所以他那麼依賴索赫。索赫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接近索赫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變得明媚了。
通過對索赫的欣賞與喜歡,鹿安甯完成了對自我的認同與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