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到索赫的真麵目的那一刻,鹿安甯的整個世界轟然坍塌,迅速而猛烈地撕碎了他的過往,他的現在,以及他對未來的所有計劃與憧憬。
鹿安甯突然被這些日子以來積蓄在心中的巨大的悲傷吞噬。
他坐在教室裡,耳邊還回響著白天小朋友們無憂無慮的笑聲,可他卻在不斷顫抖,感覺地下伸出一雙鬼手,拉著他往下墜。
眼前的文字變成一個一個蠕動扭曲的小蟲,他被一種絕望感反複地吞吐和撕扯。
突然站起身,跑進最近的衛生間,不斷地乾嘔。
眼淚混合鼻水又摻著胃液砸進涮洗池裡,鹿安甯就這麼嘔啊嘔,直到胃腔不停痙攣,雙眼充血,不斷滾出淚液。
直到他累了,跌坐在水池旁,攀在池沿上的手臂漸漸滑落,無力地垂在身邊。
他明明是個受害者,他沒有向命運索取過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他?
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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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夏夜也在心裡追問著生命的意義。
竭儘全力地跑到了終點,卻被告知,那不過是又一個起點。
人生還沒完,還得繼續不停地奔跑,隻有全力以赴,才能追尋到希望的曙光。
可他們的希望仿佛是水裡的月亮,再完美無缺也隻是個虛影。
真實的轉機在他夠也夠不到的天邊。
老高歎了口氣,“生意場上的事情最終逃不過人情往來……”
陳蒙的聲音都高了幾度,“什麼人情往來?約咱們去KTV展示,這不是明擺著沒把我們當回事嘛!”
這是他們準備了兩個月的展示,為此他們得一邊搞研發,更新程序;一邊準備他們的項目展示,甚至分出一部分精力做了市場調研。
可對方公司的老總一個電話打來,說原本約定的那天被臨時安排了彆的事情,他隻有晚上有時間,要夏夜帶著自己的提案到一家高檔KTV裡去找他……如果夏夜不介意的話。
一般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就該明白,這場融資八成是拿不到了。
畢竟,誰會在KTV的包廂裡耐心地聆聽一群年輕人的創意,然後大手一揮,簽下幾千萬的投資?
可夏夜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陳蒙揪著自己的頭發,第一次跟他紅了臉,“你他媽瘋了是吧?”
“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場合,姓劉那孫子能是真心想投我們嗎?”
老高頹廢地坐在工位上,緩緩關了電腦,“夏夜,我實話說,我的存款已經差不多見底了。”
他抬頭看著搭檔創業的兩個兄弟們,說不痛心是假的。
可痛心又怎樣呢,沒有人投他們,他們就隻能坐吃山空。
“要不就這樣吧?”高寅生的語氣充滿無奈,“我們不能總是追逐月亮,我們得腳踏實地地生活。”
“我老家的房子就要斷供了,在那之前我想回去找份工作,至少還能留下套房子,你們說呢?”
他沒等來夏夜和陳蒙的回答,笑了一下,起身套上羽絨服,走出工作室。
這天夏夜準時去接小好,小好和桑果親密地摟在一塊,一直走到幼兒園的門口才依依不舍地道彆。
平時都是拉著手回家的,這天夏夜突然把小好抱起來,讓他緊緊貼在自己的懷裡,慢騰騰往家走。
“小好,喜歡果果嗎?”夏夜問。
小好笑眼彎彎,從手表裡找出桑普小兔的圖片給夏夜看。
其他喜歡的人都是一般的卡通小兔,隻有桑果是桑普小兔,小好真得很喜歡她。
“那小好喜歡去幼兒園嗎?”
小好重重點頭,啞著嗓子說:“xi、huan、”
“那如果爸爸帶你去找外公外婆,咱們在彆的地方跟他們一起生活怎麼樣?”
問出這話的時候,夏夜的心裡充斥著深深的自責。
都是因為他的無能,才讓小好不得不放棄熟悉又喜歡的生活環境,和他一起灰頭土臉地回到那個經濟落後的小城市。
可小好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他伸手圈住夏夜的脖子,隔著好幾層冬衣笨拙地抱抱他。
要不是落進夏夜脖子裡的那幾滴涼涼的眼淚,他根本都不會發現小好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