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像個玩笑,但夏夜是認真問的,話一出口甚至開始緊張;
走去開燈的時候,他的喉嚨發緊,還乾咽了一下。
可當這樣忐忑的心緒被另外一個人感知到了,妥善地接住了,也真誠地回答了,就會油然而生一種欣喜。
鹿安甯的表情不會騙人:他仍然對夏夜有著真誠的期待和寄托,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夏夜鼻酸。
窗外冷風凜冽,卷起地上的積雪,天地間縹緲地舞蹈著。
分明沒有半點春天的跡象,可夏夜卻錯覺,這座城市裡的某塊貧瘠的土地上,一定有一叢花朵在此刻悄然綻放。
索性睡不著,鹿安甯也加入了夏夜深夜的消遣。
“明天還要去探望索爺爺嗎?”夏夜問。
鹿安甯握著覆盆子口味的啤酒,口感酸酸甜甜的。
除夕采購那天夏夜特意放了幾聽在購物車裡。
他搖搖頭,坦誠道:“其實我今天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下午趁著索爺爺認出了我,我跟他坦白了和索赫分手的事,爺爺看上去很失望……”
這件事讓鹿安甯糾結了許久。他不想在這時還對索前山有所隱瞞;但他又猶豫,就算坦白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能夠在一場善意的謊言裡死去,也不失為一個美滿的結局吧。
夏夜並不意外,笑著酌一口酒,“你很勇敢。”
“不勇敢,我隻是不想騙他,”鹿安甯低落地說,“不過現在傷心這個也晚了,我還是傷害了索爺爺。”
夏夜和緩地反駁:“現實本來就是殘酷的,對每個人都一樣。”
“不要因為既定的事實而對彆人感到抱歉,況且這件事也傷害了你。”
“我爸走的那年我才五歲。”
沉默半晌,鹿安甯突然說起小時候。
“他的錢都留給了我姑姑,托付她們照顧我。但我姑姑不想帶我,家裡也沒有親戚想帶我,隻有我爺爺。那天他來我姑家,看著我說,你以後就跟爺爺過吧,好不好啊?”
鹿安甯笑著回憶:“我當然會答應。那天爺爺讓我坐在他的肩膀上,我們倆迎著一輪紅紅的太陽往回走。”
“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我也一個人都不認識。後來遇見了索爺爺,他說要給我一個家,那是我記憶裡第二開心的一天……”
夏夜若有所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其實我最近在想,或許接受善意也是一種能力。”
“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坦然地接受彆人對我的好的,可能我骨子裡就不相信人和人之間會有純粹的善意……”
“可是你,你擁有這樣的能力,”夏夜看向鹿安甯,“你既不害怕毫無保留的付出,也不懷疑毫無保留的給予。所以我說,你很勇敢。”
“我嗎?”鹿安甯有點懷疑。
“你能跳下河去救一個老人,能走進陌生人的家裡幫人照顧小孩,你還是‘小鹿媽媽’,是很多小朋友和家長最信賴的人……”夏夜笑著問,“都這樣了,還配不上一句勇敢嗎?”
鹿安甯捧著啤酒罐,被逗笑了。
“而且,可能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總是在我最迷茫和困頓的時候出現,帶給我勇氣。”
夏夜羞澀地告白,“所以我真的很開心遇見了你,也很開心遇見了小好,當然還有老高,陳蒙,甚至還有雲璞和成姐……是你們讓我慢慢意識到,原來接受彆人的善意並不是一件需要羞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