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 時至二月,皇榜放出,厲明崖位列……(2 / 2)

上天憐憫蒼生,大旱持續這陣就過了,人們很快恢複了以往的作息。厲明崖時隔幾天就會把自己的字畫拿到鎮上賣,現在生活好了些,買字畫的人也有了,厲明崖平時算是有了生活來源。寶賢就天天和鄰居們一起下田,種的菜夠兩人的了,有時大豐收多的糧食還可以拿到鎮上賣。有空的時候厲明崖就會教寶賢讀書認字,寶賢學得慢卻很認真。

很快又到科舉考試了,厲明崖準備明天就出發。寶賢把衣物、食物收拾好,放了些銀子在包袱裡,遞給厲明崖,“厲大哥,我相信你這次定能高中!”厲明崖接過包袱,想著,這些年多虧了寶賢在身邊,自己過得才如此輕鬆。寶賢從箱子裡拿出一件衣服,“厲大哥,這件衣服是我做的,可能不大好,你試試看合身嗎?”厲明崖感動於寶賢如此細心,含笑著接過衣服穿上,握著寶賢的手,“謝謝你,寶賢,真的謝謝你這些年陪在我身邊。”寶賢回握住厲明崖的手,“厲大哥說的哪的話,要不是當初厲大哥救了我,現在寶賢早已是刀下亡魂。能跟著厲大哥是寶賢的福氣。”厲明崖動容的說道“好,這次我定要高中!到時再來接你。”寶賢笑著點點頭。

第二天,天還在飄雪,大冷的天,寶賢送厲明崖到了村口。厲明崖見寶賢穿得少,說道“寶賢回去罷。”寶賢沒說話,就那麼站在雪地裡看著厲明崖離去。雪飄在發上,不一會整個頭都被染白了,望著早已沒人的路,寶賢哈著氣說道“厲大哥,我相信你能成功的。”

待到二月放榜,厲明崖心灰意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幾天的趕路,厲明崖回家便躺床上睡了。寶賢見他樣子,便知又是落榜了。第二天,厲明崖什麼也沒說就跑到鎮上去了。寶賢看著焦急,又不知該為他做什麼。天已向晚,厲明崖還沒回來,寶賢等得心急,怕他在外麵出什麼事,趕緊跑到鎮上找人,最後在一個小酒肆裡找到了厲明崖。厲明崖平時不喝酒,今天卻喝了許多,桌上全是酒瓶。寶賢看著心疼,走過去說道“厲大哥,這次不行,三年後重來一定可以的!”厲明崖聽了卻大笑起來,笑得人心裡發毛,“三年後?十年後我也不可能考上了。”厲明崖站起來,踉蹌幾步,拿著酒瓶指著外麵“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外麵什麼世道?是自己學識不如人也就罷了,到頭來卻是沒有大人物撐腰才至此下場。你知道嗎,他們在那說,我聽見了,聽見了!那狀元是什麼尚書之子,那什麼誰又是誰的親戚。哈哈哈,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哈哈哈!”厲明崖灌了幾口酒,受不住又吐了出來,明明喝不下了卻仍在灌自己。寶賢見了一陣心酸,走過去抱住厲明崖,感到他在發抖,說道“厲大哥,就算考不上也沒關係,寶賢會陪著厲大哥一輩子哪也不去,寶賢永遠不會離開厲大哥。我們就像以前那樣過。”厲明崖漸漸安靜下來,任由寶賢抱著,雙眼無神的望著帝都的方向。

兩人就這麼過起了以前那樣的日子,厲明崖機械的寫字畫畫,拿到鎮上賣,寶賢見著心疼,想這一切早晚都會過去,也就由他去了。

這天晚上,厲明崖家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來人說是當朝丞相的心腹。此人身材高挑,一身勁裝,對厲明崖說道“先生可願為相爺效力?”厲明崖不明所以,“此話怎講?”那人接著說道“先生兩次赴帝都考試都沒高中,相爺見了,為先生可惜。先生空有一身才華卻無施展之地。相爺惜才,不忍見先生這樣的人才流落市井。若先生願成為相爺的人,相爺會幫先生完勝心願。五小姐心儀先生已久,待先生下次科舉高中,相爺還會將五小姐嫁予先生。”厲明崖聽了不由想到上次在帝都聽到那些人的談話,當時他們說的便是如何進相府以取得相爺親睞。這倒好,自己不曾這麼想過,這機會竟降在自己頭上了。不得不說,兩次的失敗給了自己很大的打擊,尤其是因為那些不入流的原因才致使落榜。厲明崖不想再過這樣平淡無味的日子,不甘心自己才華得不到彆人賞識。思慮一番,點頭答應了。那人說道“如此,在下便告辭了,期待先生的到來。”

那人走後,厲明崖還在想事情。寶賢從屋裡出來,剛才的話都聽見了,於是問道“厲大哥要走?”厲明崖抬頭看他,逆著光瞧不見他臉上神情,回答道“恩。我想了下,照這樣下去,就算再多次也不會考上的,與其這樣,不如為相爺辦事,有相爺撐腰,那些人想搞假也不成了。”寶賢幽幽的聲音傳來,“厲大哥也會娶相爺的女兒嗎?”厲明崖想了想,說道“如果能最好不過了。”“是嗎…”寶賢拖著步子走進屋裡,沒說什麼了。

第二天兩人還是像平時那樣,厲明崖收拾東西準備再次趕往帝都。寶賢見了問道“厲大哥什麼時候走?”厲明崖說“不是我走,是我們一起走。”寶賢聽了一陣錯愕,厲明崖笑笑,“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走,跟我一起去帝都,那兒是個繁華的地方。”寶賢卻問“就算我去帝都,厲大哥也還會娶相爺的女兒?”厲明崖不明白為什麼寶賢問這個問題,點點頭,“待我高中,娶得相爺千金,我會讓那些人都瞧瞧我厲明崖的厲害!”寶賢黯然的走出房,淡淡的說了句“寶賢在這提前恭喜厲大哥了,隻是寶賢喜歡現在的生活,厲大哥自己一人去吧。”厲明崖想勸寶賢,他卻早已走了。

這天晚上,寶賢很晚還沒回來,厲明崖想可彆出什麼事。突然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厲明崖打開門,見是隔壁的張大嬸,問道“大嬸,發生了什麼事?”張大嬸喘著粗氣說道“明崖,快,快去,寶賢那娃兒溺水了!”厲明崖一聽,立馬往出事地點跑,等到了那,見著一群人圍著,撥開那些人,就見寶賢瘦弱的身子躺在那,閉著眼很安詳的樣子。厲明崖抱起他使勁搖,大聲喊“寶賢,寶賢,快醒醒,我是你厲大哥。寶賢。”無奈厲明崖如何呼喚,也不見懷中人醒來…旁邊一人說道“年紀輕輕的就這死了怪可惜的。”又有一人說道“池塘這麼深,怕是天晚沒看清路摔的,這孩子平時挺乖巧的,怎麼就…哎,可惜了啊。”不再聽周圍人說什麼,厲明崖抱起寶賢,“寶賢,我們回家。”

到家之後,厲明崖準備給寶賢清理身體,換套乾淨的衣服再下葬。剛脫下他的褲子,厲明崖震驚了,看著眼前人,厲明崖說不出話來,那大腿上少了一塊肉!顫顫驚驚撫上那塊凹凸不平早已結痂的地方,厲明崖想起過往種種,泣不成聲。

第二天厲明崖葬了寶賢回到家,收拾他遺留下來的東西,從他以往練字的一本書裡掉了一張紙出來,厲明崖撿起看,卻是目瞪口呆。那紙上還算工整的寫著“留靈修兮澹忘歸,歲既宴兮孰華與,寶賢喜歡厲明崖。”突然明白了寶賢的心思,厲明崖哀歎一聲,“賢兒,為什麼你不早說?你兩次問我娶妻的原因竟是為此?”

悲歸悲,斯人已逝,厲明崖重整心情再赴帝都,心裡暗想,賢兒,我會完成我們的心願,定能功成名就!

三年後,厲明崖最終還是沒娶相府小姐。儘管相爺對此有些芥蒂,但不忍喪失這樣一個人才也由得這麼去了。

厲明崖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感慨良多。在屋裡看見寶賢為自己做的那件衣服,撣掉上麵的灰塵,厲明崖輕聲吟道“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隨後來到寶賢墳前,厲明崖輕聲說道“賢兒,你可是看見了我今日的成就?”

天還是那麼的紅,一如六年前的那天,似泣而成血。

芒種:二十四節氣之第九節氣,在6月5日或6日;表示夏收(麥類有芒作物成熟)夏種大忙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