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處置(1 / 2)

碎金 袖側 4995 字 8個月前

第2章

皇帝帶著狼狽離去。

葉碎金望著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卻扯不出笑來。

剛才的對話已經耗儘她的餘力。

她頹然躺下,任生命力慢慢流失。

朦朧中,又看見了段錦。

三十許的男人,軍功赫赫,位高權重,卻伏下身去,額頭碰觸她鞋尖的珍珠。

“主人,阿錦要出戰了。”

“此去,未必能歸,主人要保重。”

“吳氏已有身孕,我若回不來,請主人處置吧。”

……

……

等等,他說什麼?

他說“處置”?

她當時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

她要在朝堂上為他爭糧草,爭軍備,爭太多東西。

在這許多事情中,吳氏一個沒有名分身份地位的女子實在微不足道。她一心隻念著他的安危,忽略了什麼?

葉碎金陡然醒了過來,不知道睡了多久,還是昏過去多久,一身冷汗。

一開口,聲音嘶啞:“來人!來人!”

宮人快步上前:“娘娘?”

葉碎金問:“吳氏何在?”

天下姓吳的婦人很多,外命婦姓吳的也不少。但皇後直接喚作“吳氏”不加指代的,隻有一個吳氏。

“段夫人嗎?”宮人回道,“她在將軍府。”

葉碎金抬眼:“什麼段夫人?”

吳氏什麼時候成了段夫人?誰許她做段夫人的?

段錦從來都沒給過她名分。

“是陛下恩封的。”宮人道,“在將軍大葬之後……”

葉碎金喘不上氣來,腦子也跟著變慢了,喘了兩息,才消化了信息。

是了,趙景文慣會做這種表麵功夫收攏人心的。這很是他的風格。

“我要見吳氏!”她咬牙道。

宮人吃驚:“現在?”

已經是半夜,宮城已落鎖。

皇後……已經沒有能力打開那道鎖了。

葉碎金腦子漸漸清醒。

“去,跟趙景文說,我要見吳氏最後一麵。”她說。

吳氏如今算是段錦的未亡人,她這麼說,想來皇帝不會拒絕,會特旨開宮城。

畢竟他還有一個與皇後伉儷情深的名聲,要寫進史書裡。

宮人領命去了。

葉碎金積攢了半天力氣,強撐著起來:“來人……給我準備……”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最後的一點時間,一點力氣,要把阿錦交待的事完成才行。

吳氏被帶到中宮的時候,一切都準備好了。

她一進門就被按住。

滿心來見皇後最後一麵的吳氏駭然失色:“娘娘?”

皇後坐在鸞座上,墨瞳如淵,盯著這個年輕女人的臉。

宮人們熟悉吳氏,所以並不驚訝。但若一個從沒見過她的人同時見到她與皇後,必會大吃一驚——吳氏的麵孔,竟和皇後生得有八九分像!

活脫脫便是皇後年輕時候的模樣。

吳氏本也因此出名。

隻宮人們更加熟悉皇後,所以看得出來,在相似之外,這個女人眉眼間並沒有皇後的氣勢。

像的終究隻是皮相。

但這也已經很惡心了。

因為她是一個身份低賤的樂女。

她是皇帝樂滋滋地帶到皇後麵前的:“你瞧瞧,我發現了個什麼?”

皇後當時便被惡心到了。

因為吳氏身份低微,注定了隻能當男人的玩物。不管是哪個男人,玩弄起吳氏來,都簡直如同在玩弄皇後。

朝中她對頭不少,這些男人縱然明麵上不會表現出來,暗地裡未必沒有起過這種齷齪心思。

男人這種東西是這樣的。

當他們無法用彆的方式打敗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更意淫想通過進入和占有的方式來宣告自己獲勝。

這種勝利仿佛有無限的快樂。

當時葉碎金就很想一巴掌抽到皇帝臉上去,抽爛他那張帶著惡意的笑臉。

其實當時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賜死吳氏。

但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小樂女又何其無辜,到底是一條命。

最後,是樂滋滋瞧熱鬨的皇帝給出了解決方式。

“賜給阿錦吧。”他說,“阿錦年紀不小了,還不肯娶妻,身邊總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吧。”

皇帝的嘴角帶著嘲諷和惡意,幾乎是在明目張膽指責她和段錦“不清楚”了。

朝野間的確是有一些關於她和阿錦的流言,說的跟那麼回事似的。

葉碎金身正不怕影斜,從來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強權之下,那些流言也隻敢在陰影中暗暗流傳,若去計較,反倒真像有了什麼似的。

皇帝的提議也很惡心,但葉碎金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即便是把吳氏放在身邊,深宮中想要一個宮人消失,也並不是難事。何況宮中還有皇帝。

若皇帝幸了她,更惡心。

在幾種惡心中,葉碎金隻能選擇最輕的那一種。

“讓阿錦自己決定。”她說,“他若願意收他,就給他。”

段錦不婚不娶,至今沒有家室。葉碎金自然是希望他能有妻有妾,開枝散葉的。但她也不想強迫他。

隻是她沒想到,段錦進宮來,看見了吳氏就停住了腳步凝視。

他的唇角甚至有溫柔的笑意。

他的目光也溫柔,還帶著懷念。

當葉碎金說要把吳氏賞給他時,他便欣然接受了,沒有一絲不情願。

後來,便有了大將軍段錦盛寵吳氏的說法。

葉碎金把他叫到眼前:“你若真喜歡她,我認她作個義妹、義女,給她個出身,正經的做個夫妻也好。”

段錦卻說:“她不配。”

葉碎金道:“那也做個正經的妾,要萬一有孩子呢,好歹給個名分。”

孩子的母親總是需要名分的,要不然難看的是孩子。好歹給個妾的名分,也勝過生母是個女伎。

段錦卻說:“主人彆管我了。”

明明是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在她麵前卻仿佛永遠都是葉家堡那個給她牽馬擎旗的少年。

已經過去了許多年,葉家堡的人早就散了,或者死了,或者就變成了皇帝的人,唯獨他的身上卻仿佛烙下了“葉家堡”三個字,永遠洗不掉、剝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