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如果讓Maes……(1 / 2)

此岸花 逆凜 6508 字 8個月前

如果讓Maes Hughes來談談Roy Mustang,那即便是三生三世,也不夠那胡子拉渣的男人絮叨的。

如果讓Roy Mustang來談談Maes Hughes,那恐怕除了“戀女癖”之外再無其他。

事實上,Roy Mustang與Maes Hughes之間能用以回朔彼此的往事,自兩人在士官學校相識起便猶如脆黃的陳年老照片般,一摞摞積攢成了沒有碑文的信仰。

Maes Hughes不是不想忘,隻是經年成了習慣。

Roy Mustang不是記不得,隻是記得太久太深。

老人說十五六歲是最刻骨銘心的年紀。所以當Mustang在軍校空蕩蕩的操場上遇見Hughes,他隻是覺得,所謂的刻骨銘心原來不過如此。

那時的Hughes還沒有讓自己不修邊幅到隨便拉個人往臉上蹭蹭就紮得人家哇哇叫的地步,修長的身形在垂暮的流金裡曳成長長的影子,寬闊的肩膀煞是好看。書包姿勢頹廢地挎在一側肩,籃球在地上撞擊出單調的聲響。

自然而然地,那副引起年輕女性神經興奮的模樣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讓身為優等生的Mustang看過眼了。於是他向他走過去,掛上一臉容易破碎的正經。

“你是幾年級?為什麼還不回宿舍?”

Hughes的情商確保逃課生碰上風紀委員的尷尬表情僅在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上停留一秒,轉而玩味地看著麵前比自己矮半頭的男生。

“你不也沒回去麼?”

Mustang語塞,他並不想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家夥將自己乘宿舍沒關門前多借幾本煉金書的企圖和盤托出。

“算了,我隻是提醒你,趁沒被發現之前趕緊回去吧。”眼看男人的嘴咧得越來越彆有深意,Mustang決定速戰速決。

“行啊,一起走。”Hughes爽快地拉起Mustang以接近小跑的速度健步向宿舍樓的方向邁開,Mustang被他過分友好的笑容攝住,掙脫不開。

Maes Hughes與Roy Mustang的默契或許便始於那時,回宿舍的路上他們心照不宣地並肩無言,不問彼此的姓名。

但是次日,Mustang就明白自己的頭腦真是簡單到人神共憤的境界了。

晨課結束鈴與正式上課鈴中間那狹小的縫隙裡,一短發剪得平平直直的男生忽然若無旁人地衝入他所在的教室,在他看清他的臉之前就已離他不到一米距離。

全體學生側目。平日裡仰慕Mustang的小女生更是杏眼圓睜成了250W照明工具。

“你難道就是那個傳說中滿分進Central軍校的煉金術天才Roy Mustang?”他湊得那麼近,像打量一塊從石堆中挑選出的璞玉。

“正是。”Mustang努力將表情維持在正直的最低限度。

“啊,太好了,”他直起身,笑得人畜無害,“能認識你真是幸運。我是Maes Hughes,情報班班長。”

他似乎覺得這個頭銜很光芒萬丈似的。Mustang心下不屑。

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優雅地將右手放在比自己大一圈的手心裡。

“我也一樣。請多指教,Hughes先生。”

語畢,有著軍事風格的急促鈴聲準時響起。Hughes沒事人似的一路溜達出煉金班教室。

氣象萬千,一切恢複平靜。

那之後,Maes Hughes認識了Roy Mustang,每次在走廊擦肩而過時總要叫住他,即使他不理不踩也要爽朗地揮揮手才肯罷休。

那之後,Roy Mustang認識了Maes Hughes,每次在走廊被他叫住時總會無視他,即便他跟上前去拍他的肩也故意扭過臉走人。

但是那屆軍校學生公認的事實是,Roy Mustang與Maes Hughes很快便熟得不能再熟,連睡Mustang下鋪的兄弟都打翻了醋缸。

然後,時間流逝。

白駒過隙這樣的形容詞雖然文弱,卻是長年接受軍事化教育的Mustang和Hughes所能想象到的最貼切詞彙。

軍校畢業前夕的篝火晚會,剛意氣風發地領回銀懷表,本應成為話題焦點的Mustang依然按例遠離沉浮在泛著渾濁泡沫的啤酒和身姿曼妙的女學生中的男性同胞。燃燒的氣味與女式香水混合,令他頭暈目眩。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離開。Hughes很快追上,如他下意識預料的。

他們相對沉默,一如幾年前一同步行在夕陽下的操場上。

待他們在教學樓頂的陰影裡站定,Hughes點燃一支煙。軍校的乏味生活使他對這種慢性自殺行為上了癮。恍恍惚惚的光暈裡,Mustang想起Hughes第一次抽煙時被嗆得淚流滿麵的樣子,不自覺咳嗽起來。

多年之後當Mustang拜Havoc少尉所賜習慣了這頹靡的氣味,才發現自己對Hughes的依戀竟與Hughes對煙的執著驚人相似。

察覺到Mustang挺拔的眉宇皺起,Hughes自覺掐滅了煙。他們再度被扔進黑暗,萬家燈火照不亮小小的角落。

“呐,來談談你畢業後的夢想吧。”Hughes仰起頭,似乎想要在Central被建築物切割地支離破碎的天空中尋覓神聖的星座。

“…夢想?”他愣然。

“人不能沒有記憶而活下去,但隻有記憶也是無法生存的。”他勾著他的肩,神情竟如同夢囈,“還要有夢想,為之奮鬥的目標。”

“那你的夢想呢?”心平氣和地反問回去。

“我的夢想啊…有很多很多哦,”Hughes難得一本正經地同他說話,像孩子數星星一樣認真,“在氣候溫暖的南方有座莊園,裡麵種滿純白的百合。偶然有一兩支不聽話的野薔薇從花叢中倔強地鑽出來。美麗賢惠的妻子打理這一切。可愛的孩子與小狗玩捉迷藏,聽金絲雀唱歌,在乾淨的小溪中洗臉。我回到家的時候,能看到家人幸福溫暖的笑容,對我說‘歡迎回來’。我也會大笑著擁抱親吻妻子和孩子,消除一天的疲勞。”

Mustang安靜地聽著,竭力將Hughes那唯美地令他不敢逼視的願望銘刻心間,仿佛從中盛開出鮮美的花朵,點綴了貧瘠而俊偉的原野。未上過戰場的年輕人尚不知這些夢想踐踏著的是怎樣血淋淋的罪孽,不知對於軍人這是怎樣的奢侈。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儘數星星的數量。不建立在痛苦上的幸福不存在。

但至少此時此刻,他們的容顏像初戀的少年一樣無垢開懷。

“對了,Roy你的?”Hughes想起什麼,鏡片反射的光澤使同窗看不清他的眼神。

“很簡單,”Mustang換上信鴿仰望天空的神情,“讓全國女性都穿上迷你裙。”

這次,終於輪到Hughes啞口無言。

當Roy Mustang與Maes Hughes在東部戰場上邂逅,一個是焰之煉金術師,一個是情報人員兼戰略後備。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他們究竟能否算是離當初的夢想近了一步。

“唉…小Roy,你這樣會讓我心疼呀。”某次慘烈的殲滅戰之後,Hughes這麼對Mustang說。

Mustang一言不發,瞪回去。

Isuval裸露的山石在黎明前極致的黑暗中形成令人肝膽欲裂的輪廓,深色的蒼穹上點綴著寥落的星辰。山風獵獵地鑽入軍服嚴實的衣領。

他們默默仰望這風化的世界所具有的殘缺魅力,Hughes再次點燃一支煙,又在Mustang提出抗議前熄滅。光倏得一亮,又隱去。

“啊…這裡氣候真糟糕,”Hughes假裝輕鬆地拍拍他的肩,“Armstrong就好了,我也想回家呐。”

“沒人想待在這裡。”戰爭式的冰冷口吻。

如果隻是聽見他們的對話,便會誤以為他們依然身在軍校操場,少年的眼神波光瀲灩。

“回家以後就可以有軟綿綿的床,舒適的熱水澡…”Hughes像是自言自語地對著堅硬的大地嘀咕道,“還有可愛的Glecier,我答應她下個情人節請她吃玫瑰薰香的燭光晚餐…”

“作為同期,我友情提醒你,Hughes,”夜幕中他看不見他白淨的臉上突起跳躍的青筋,“一般的電影小說裡,在戰場上談論親友和幸福生活的人,通常會在下一場戰役中死掉。”

“不要再說下去!”補充地斬釘截鐵。

Mustang一時不明白自己心底升起赤裸裸的恐懼來自什麼,然後心安理得地把它歸之於對戰友的珍視。

然後他與他坐在堅硬的石塊上,沉默是他們最刻骨的默契。Hughes像第一次向友人介紹自己一樣伸出左手,Mustang把沒有戴手套的右手放進他手心裡。

他們原以為可以就這樣坐到天明。

直到濃烈的殺意撲麵而來。

他們才發現作為軍人自己是如此玩忽職守。

失去一條手臂的Isuval少年步履搖晃,奇跡般沒有倒下。他們離駐軍地太遠,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那孩子的行動。

握著匕首的少年離他們一步之遙,隻需伸直那條完整的臂就能割斷Mustang的咽喉。失血過多使少年口齒不清,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呼喚故去親人的姓名。化不開的黑暗裡隻有鑲於褐色皮膚上的血瞳熊熊燃燒。

Hughes甩出一支短鏢,匆忙中隻劃破少年的臉頰。

已經足夠。

Mustang的左手始終是戴著手套的。純白上一抹血紅,若地獄裡的永晝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