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離開後的日子,必定孤苦而憂傷,但其實並不然。來這裡的第一天,我就風風火火的跟大家一起投入到救援工作中,我整天忙的焦頭爛額,可是心裡卻是從沒有過的充實。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深受感動,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努力、更有意義的生活著。也許是站在不同的環境看問題,人的心態也會改變,我的心情從沒有像現在這般邊安寧、平和。想想自己都不覺笑出來,以前的自己真傻,原來,退一步,真的會海闊天空。
在這裡,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佩雯姐就是其中的一個,她是來自台灣的美籍華裔人,在她身上,我才算真正弄懂了慈善的意義。她和她的先生,一生致力於慈善事業,可惜的是,她的先生在一次救援中不幸染上瘟疫去世,永遠地埋在了那片荊棘海。留下佩雯姐一個人繼續跟隨著無國界走遍世上很多貧困之地。
那是什麼樣的心境才能達到那種境地?和他們比起來,我是如此的低俗而卑劣。我一直以為,慈善就是有人拿錢出來然後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原來不是這樣的,慈善的真諦,是用心的付出,比任何捐贈物質都來得重要。沒有心的付出,根本算不得慈善,那隻是施舍,我甚至羞愧的不敢提起,來到這裡最初的原因隻是想逃避。
我們隊裡還有一個傳奇,就是我們的領隊老貝,本名叫菲利普斯·貝茲,一個六十多歲的美國老頭。這個人的背景總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聽說他以前曾任美國海軍陸戰隊的高級軍醫,不過後來不知怎麼的就退役了,然後跟著無國界滿世界跑了,閒暇休息的時候,老貝總愛跟我們吹噓他在戰場上的豐功偉績,說如何在炮火連天的海灣戰爭中搬屍救人,立了什麼什麼勳功章,老布什是如何在白宮盛情款待他……有人就問他了,既然你前途一片光明,為啥後來中途退役了呀?老貝頓時不做聲了。後來,聽那些老隊員暗地裡講,老貝這人嗜酒如命,屢犯軍規,終於被人家一腳揣出來了。但也有人說,是因為老貝痛心於戰場上的死屍如堆,終日借酒消愁,終於被人家請走了。真相到底怎樣,誰也不知道,也許隻有老貝自己一個人清楚。
這兒的天氣實在熱得受不了,下午,我正熱火朝天地蹲在倉庫裡盤點物資,就聽到外麵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伸長脖子一看,原來是老貝。
“老貝,我在這裡!”我從堆積如山的貨裡站起來用手臂胡亂擦了擦汗。
“鄭,我找了你好久,你咋在這兒?”老貝一看到我,立馬滿臉笑容,挪著胖乎乎的身體擠進原本就狹小的空間,一下子我感覺空氣更加稀薄了。
“什麼事兒?”我大力呼著氣,不停用手扇風。
“走,你跟我走。”他拉著我一個勁地往前走,絲毫不理會我在後麵的嚷嚷,不一會兒,就把我拉到了救濟站的後麵院子中,那兒早已站了四五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我定睛一看,尼古拉也在其中。他一看到我,頓時衝我笑著揮了揮手。
我立即發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老貝這才放開我,他握拳到嘴邊,低頭清了清嗓子,眼睛看著我們一一巡視過去:“不好意思,暫時打擾一下各位的工作,不過,現在有一件更加緊急的任務待大家完成。你們也知道,這次醫療任務緊迫,隨行的醫師遠遠不夠。所以我決定從後勤裡挑選幾名年輕人到前院配合醫生的工作。咳!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大家也不用擔心,我知道大家可能以前都沒有醫護方麵的經驗和知識,這一點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到給大家先培訓,後上崗……”
我們麵麵相覷,頓時都明白了,原來老貝拉我們這些壯丁出來是奉獻到前線去戰鬥。於是,我們這些毫無醫護經驗的人跟著老貝進駐到了救濟站,開始了對我們來說是異常恐怖的魔鬼訓練。雖然中間也鬨了不少笑話,但總算是一個個都挨了過去,開始學著消毒上藥、清理傷口、換繃帶等一些基礎的護理工作。
不知不覺一個月又過去,到現在儼然已經有模有樣的幫病人打針、吊水、抽血……看著那些虛弱的病人逐漸痊愈,我的心中真是充滿了激動。可是,每天也依然會有人不斷地離我們而去,周圍的哭泣與哀傷顯得那麼厚重,讓人如此悲痛。這種親臨生死一線的感覺,真的很難訴說出來。這時候你會多麼覺得,能活著,能健康地活著,真好。我隻想說,在人的生死麵前,其他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渺小。
回顧過去,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現在想來,竟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我想,我終於是徹底放下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