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舒月月在6:15準時睜開眼睛,沒有半點賴床的倦意,腦中一片清醒。這是她從大學入學第一天以來根據學府標準作息表製定的習慣,用陶睡的話來說,就是機器人一樣的習慣。
她走進消毒間,從天花板上伸出的機械手三下五除二地剝掉她的睡衣,溫熱的水霧從瓷磚上肉眼不可見的小洞中噴出,將皮膚上的汙物都衝刷乾淨,再臨上一層消毒粉,殺死毛皮上各種有害細菌,然後烘烘乾,灑上香水,掩飾掉人天生的體味,讓人身上散發淡淡的香氣。最後機械手再為她套上內衣和一件乾乾淨淨的白大褂。
泡澡的樂趣經曆了幾千年都未失去其魅力,而這個係統本著快狠準的宗旨,專門為省時間圖方便的人設計,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鐘,再不要命的科研人員間很是盛行。
推開門回到臥室,一個小型家用機器人盯著托盤在她床邊候著,托盤上一杯清咖啡還冒著熱氣。舒月月不像文藝或裝x青年那樣嘴唇微抿,品啜一小口,再搖搖頭,銷魂地“嗯啊~”一聲,隻是端起杯子一口氣灌入嘴裡,大方豪邁氣壯山河,然後撈起床頭的眼鏡,邁開步子,清清爽爽地迎接一天的工作。
前一天放出的數據采集器已經將各個采集點的水流速度,PH值,水溫變化,氣候狀況等資料悉數發到了地下26層的終端上。舒月月調出以前抽樣檢測的數據進行對比分析,抄起一隻電子筆就在屏幕上瘋狂地比劃起來,一係列數字瞬間轉化為表格和圖像,建立數學模型推算其運算關係。在一邊做核對的肖庚般頓時感到室內溫度陡然上升,身後那太巨大而結構複雜的處理器似乎也承受不了超高速的操作,開始向外熱輻射,還風燭殘年似的發出“嗡嗡”聲。肖庚般微微一笑,心歎:今日舒大神狀態良好,還是如此神聖而強大。
“您又有一條來自陶睡的短消息,是否查看?”
舒月月瘋魔亂舞的雙手一滯,終端卻沒刹住車,把才輸到一半的數字投入運算中,輸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亂碼。舒月月連忙動手狂刪,同時在腦海中跳出的對話框裡點了左邊那個選項。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腦電波接收到的是一串淒涼的哭聲,說不儘的委屈與哀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那悲上心頭的滋味仿佛被人千刀萬剮卻無力呼喊的絕望。
舒月月心一酸,未料到昔日好友竟會為一句話受如此重的內傷——自從昨日彆時起,舒月月每隔半個小時就收到一條來自陶睡的消息,內容沒有彆的花樣,隻是那聲聲慟哭,但她還能說什麼呢?想那悲傷是千言萬語也說不儘的,欲辨已忘言,唯有那哭聲的撕心裂肺,才能傳達最真實的心情到她心裡。
舒月月感到深深的自責,如果不是因為她,陶睡又怎麼會受到這樣的傷害呢?她隻希望,若真能把陶睡的委屈隨著短信一並收入自己這裡,讓陶睡的悲傷轉嫁給自己,她寧願替陶睡承擔了這樣的痛苦。隻要陶睡快樂,她也就滿足了。
“肖助理。”舒月月的聲音有些顫抖。
“到!”肖庚般立刻蹦起來站直了,屁顛屁顛地跑到舒月月跟前,畢恭畢敬地問,“舒小姐有什麼吩咐?”
舒月月垂下眼,強忍住內疚的心,說:“以後彆那樣說陶睡了。”
“陶睡?”肖庚般摸摸腦袋,十分費解的樣子,“我沒說什麼呀?”
舒月月語塞。對於毒舌肖而言,這樣的諷刺已經跟正常人的讚美是一個級彆的了,確實似算不了什麼。她實在沒辦法怪罪肖庚般,畢竟他隻是個口沒遮攔的孩子。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
“去乾活吧。”舒月月歎了口氣。
“哦……”肖庚般一臉疑惑地走回自己座位:奇怪,我乾什麼了我?我乾什麼了我?
舒月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
“下麵為您接通語音聊天……”
道歉吧!好好安慰她!平時惜字如金的你拿出最大誠意的話,她一定會感動的!舒月月心中懷著一絲期盼,仿佛情竇初開的羞澀少女。
“喂……”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舒月月有些激動。電話那頭好吵,似乎還有不少人在。舒月月立刻擔心起來:陶睡不會是一時衝動去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排解寂寞了吧?
“誒,你等一下啊……”陶睡把電話擱著。舒月月越發著急了,隻能靜靜留意那邊的動靜。
隻聽陶睡豪情萬丈地大聲說道:“哎呀呀呀!方老板好酒量!再乾一杯!”
另一個說話聲音都不著調,明顯是個醉漢;“過獎過~獎!陶老板才是,女中豪~傑!跟俺喝了個通~宵,還沒趴趴趴趴~下的,俺還沒~見過幾個呢~俺喜歡!”
“方老板太抬舉我了哈哈!像您九品這麼好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