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乘客們,音速列車86*&2號已經到達,請不要忘記您的隨身物品……”
“真是奇跡!了不得的奇跡!”列車長衝進車廂,一臉激動,“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音速列車可以開得這麼快!”他抹了把熱淚,深情地握住舒月月的手:“舒小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您,不會忘記今天這個日子!過去,人人都在質疑地麵交通的前景,說什麼列車早就被淘汰了的什麼的,而今天您讓我看到我們行業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您的指導將為列車業帶來質的飛躍!”
舒月月站起來,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頷首。她看起來總是沒什麼情緒,寵辱不驚,隻讓她的一切智慧都在淡定中升華。
列車長張開雙臂,陶醉地自白道:“我聽見了風聲呼嘯而過,聽見了速度,聽見了激情!那些早已被我們遺忘的精神!在日複一日的枯燥工作中被漸漸磨滅的精神!那些更高更快更強的追求!還有那些……”
趁著列車長轉過身,肖庚般趕緊從包裡抽出一罐消毒噴霧朝舒月月剛被摸過的手一陣狂噴,小心翼翼地再用手絹才乾淨,然後迅速收好作案道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曾經以為,學府那些研究員都是些名不副實的家夥。”列車長又回頭,有些不好意思但認真地說道,“你知道,幾十年來我接送了無數學府的人往返於三市之間,他們很多人就跟我們平常老百姓差不多,吃喝拉撒黃賭毒,哪有半點書香氣,銅臭味還差不多。但是當我見識到了您的真才實學……”
“就在學府的大門口發表這種言論,你還真敢說呀。”肖庚般打斷道,輕蔑地一笑,“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像舒小姐這樣的智者,即使在學府裡也是鳳毛麟角。”
“那是那是,舒小姐她巴拉巴拉巴拉……”
“一點沒錯!舒小姐她巴拉巴拉巴拉……”
原來恭維之詞也可以是一種共同語言,尤其當它是真心的時候。舒月月早已習慣,因此一如既往地冷淡麵對。她移開視線,往彆處輕輕一瞟,正瞄見蘇森林停止了滑稽的扭動,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望著他。
他會對我有什麼樣的評價呢?她這樣想著,不自覺地微微皺起眉頭。
一直處於透明狀態的小四忽然開口:“既然已經到了學府了,不如我們就分道揚鑣吧。”
肖庚般有些不悅地搭上他的肩:“分道揚鑣?真是絕情的詞語啊!舒小姐可是幫你照看了一路這個二貨啊!再說,就你這麼孬的一人,能看得住這家夥嗎?”
小四震驚了:“……孬?”
肖庚般輕蔑地笑起來:“怎麼?我說錯了嗎?膽兒不大又沒本事,一輩子也就是當個小跟班的命!”
就算是溫和得有些孬的小四同誌在這樣赤果果的人身攻擊下也被激起了發怒的勢頭:“肖跟·班?你!你也好意思說我??!”
“肖庚般,”舒月月不得不站出來,“我來處理,不要管。”
舒小姐的話是軍令,是聖旨。肖庚般強忍下毒舌的欲望,懷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壯情懷,乖乖閉上了嘴。
“什……”萬引力的青筋跳了三跳。
視頻通話另一頭的小四還在一個勁地解釋。萬引力扶額,厲聲打斷:“夠了!這事你不用管了。舒月月是吧?……我確實對她有印象,沒想到那個尼姑會來摻一腳……”
他隨手關掉了全息影像。小四那張無辜的大叔臉瞬間消失不見,正省得他煩。本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結果好端端的,蘇森林竟被人攔路劫走,而屋漏偏逢連夜雨……
萬引力走進緊急會議室,大多數與會者都已入座。他們和萬引力是同一類的人,隻不過已從野心勃勃的青年成長為了老奸巨猾的老頭。但即便再深的閱曆萬引力也沒放在眼裡,這些人的枯骨都將是他成功的踏腳石。
座上的顯示屏調出了會議相關的文件。萬引力草草閱讀,前幾頁都是關於彌賽亞航路的概述——也許摘自小學課本吧。萬引力心中的不屑又加劇了蘇森林被劫帶來的心煩意亂。他不耐煩地看了看表,距會議開始還有五分鐘,距會議結束還有五天。
在回到第七研究所、把蘇森林鎖進地下倉庫A並裡裡外外地進行過一次清掃消毒之後,肖庚般終於趴在舒月月膝上咆哮著抒發他幾個小時以來的困惑:“為什麼?!!為什麼您執意要把那家夥帶回來?!!我實在無法理解您的決定!那家夥,又蠢,又好吃懶做,隻會給您添麻煩!他根本就是個廢物!說他是廢物那還侮辱了廢物……”
舒月月摸了摸肖庚般的頭,沉靜地開口:“為了研究。”
“研究”二字一出,肖庚般立刻一窒:“啊?”
舒月月目視遠方:“蘇森林這樣的人不多見吧?”
肖庚般問:“他不就是心智發育不成熟嗎?”
舒月月一笑:“你也明白,他並不是真的心智不成熟,相反的,他身心都很健全。你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他的行為舉止卻是與學齡前兒童有相似之處——任意妄為,不受道德拘束,缺乏自製力……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學府從五歲至成人的教育能夠徹底糾正兒童所有原始野蠻行為,使之具有文明社會的素養,以道德為之塑形,以輿論激其成長,而為什麼偏偏對於蘇森林就沒有效果?”
肖庚般不知該怎麼回答,吞吞吐吐道:“額……人各有誌吧……”
舒月月接著說:“這已經不是一千年前了。人類已擺脫了物質欲望帶來的混沌,而進一步進行精神層麵的追求,這在古時是隻有少數智者才能做的事。如今所有人都在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力求在社會上占有一席之地,已達到自我滿足,而蘇森林呢?無所成就,卻也不思進取;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卻也不感到羞愧;他的生活不像其他人那樣充滿激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他仍然以此為樂。一樣接受正統學府教育,培養出的卻是一個社會的異類,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肖庚般彆過頭思索了一會兒,眼裡的困惑漸漸轉變為了崇拜的狂熱:“舒小姐您實在是太聰明了!在我隻懂得唾棄的時候,您卻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對問題追根究底。我真是……我恐怕一輩子沒法跟上您的步伐了!”
肖庚般有些委屈的音調讓舒月月禁不住想歎息。這個年輕人論潛力要比舒月月更加出色,隻是作為研究者,他除了一個好名字還缺少些什麼,而隻能他自己去發現。
肖庚般忽然跳起來,說道:“差點忘了!得快點把這次檢驗分析報告給上頭,省得那幫廢柴說舒小姐怠慢工作什麼的。”
舒月月點頭,兩人便忙碌起來。舒月月取出手提電腦將資料都準備好;肖庚般則打開牆上懸掛的超薄顯示頻,連接上學府研究所內網(儘管全息技術已經相當成熟,肖庚般依然更傾心於二維科技,據他所言,因為這樣比較有“距離感”)。沒過幾秒,錢錢錢那張紅通通皺巴巴的老臉擠滿了整個屏幕,嚇了肖庚般一大跳,差點抄起椅子砸上去。
“哎呀呀!這不是我最得力的乾將嘛!~”錢錢錢身體往後一傾,恢複成正常站姿,咯咯笑著。
肖庚般立即不悅地反駁:“在學術圈裡,你和舒小姐不過是平級罷了,得瑟什麼呀!”
錢錢錢眯起眼做了個鬼臉:“嘖嘖嘖,瞧瞧你那經不起調戲的小助手!”
舒月月一如既往地發揮了扯回正題的作用:“此次水質調查所有數據都已經發送至數據庫和您的個人郵箱,請確認已收到。”
錢錢錢低下頭,像是在操作什麼的樣子:“嗯,收到了。你的個人看法呢?”
舒月月回答:“各項數據都在正常指標範圍內,羅姆河沒有問題。”
錢錢錢有點驚訝:“就這樣?”
舒月月說:“準確來說,問題不在羅姆河上。”
錢錢錢思索狀:“那你是認為問題出在羅姆河上遊的史萊姆河上?”
“不,問題在羅姆海裡。”
“……”錢錢錢表情有些嚴肅,“舒小姐,出於多年共事對你能力的信任,我希望能夠提供充分的理由。我們研究所在全球各個海域都進行嚴格的監控,墓前並沒有任何水質異常的報告。海洋本身就有極強的自我調節功能,再加上近百年來對環境的保護,海水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而且就算有,又怎麼會影響到由陸地流入海洋的羅姆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