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冬至,老天很應景地下起了大雪。
魏圖南看著窗外像破棉絮一樣打著旋兒紛飛的雪片,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莫名地有些煩躁。
上早操的鈴聲已經響過了,但因為這一場誓把山河一氣兒吞的大雪,同學們自覺地取消了早操,一個個坐在座位上,穩若磐石。
教室裡的讀書聲漸漸地被不大的聊天聲取代,班主任陶響這才踱到講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同學們,說兩件事兒哈!第一件,今天的大雪要是一直下,咱們的體育課就做室內運動,要是在體育課之前雪停了,咱們就去打雪仗,怎麼樣啊?”
“哇哦——”
“好耶——”
……
教室裡瞬間爆發出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同學們紛紛開始祈禱大雪趕快停。
一中曆來重視學生的全麵發展。高二七班作為理科班裡的火箭班,為了避免所謂主課老師霸占體育課太過理所當然,學校直接安排了擁有著名牌大學體育專業和教育學專業雙學位的體育老師陶響來當班主任,這樣的事情還是史無前例的頭一回。
同學們歡騰了半天,才發現陶老師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大家這才意識到,陶老師的第二件事情還沒有說呢,於是連忙收起了他們對玩雪的熱情,一個個端坐如鐘洗耳恭聽。
“第二件事,今天咱們班要轉過來一位同學,嗯……暫時就先坐魏圖南旁邊的空座位吧!魏圖南,你可得各方麵都多關照一下這位同學哦,尤其是學習方麵……”
陶老師周全細致地囑咐了魏圖南一籮筐,卻對這位即將到來的同學的個人情況隻字未提,引得同學們對這位臨近期末轉學而來的同學充滿了好奇。
“老師,您這說了半天,也沒告訴我們這是位何方神聖啊!”
“老師老師!這位同學會打籃球嗎?”
“他個子高不高啊?”
“您是不是已經見過本人啦?”
“老師……”
“老師……”
同學們目光灼灼地盯著陶響,層出不窮的問題連炮珠似地往耳朵裡轟。他一個問題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坐在教室最後排的魏圖南。
那人正定定地盯著他旁邊的空座位發呆,與其他同學們狂浪的熱情格格不入。
陶響閉上眼睛低頭扶了扶額,在腦仁被同學們的吵吵聲炸裂之前舉起雙手,“啪啪”地拍了幾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教室裡波濤洶湧的音浪總算暫時平靜了下來。
“嘖!平時也沒見著你們對什麼事情這麼上心這麼熱情,怎麼今天一說要轉進來一位同學,就亢奮成這個樣子了啊?還問得挺委婉哈?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這位同學是男還是女,長個啥樣兒嗎?哎嗨,我偏不告訴你們。”
看著教室裡數量占據了絕對優勢的男生們,陶響翹了翹嘴角,給了他們一個警告的眼神。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幫崽子們在想啥,人家是來學習的,可不是玩兒來的!可趕緊把你們那點兒蠢蠢欲動的小心思收起來吧!”
“嗷——”
少年們被陶響無情地拆穿了那點兒青春萌動的小心思,一個個垂耳俯首地裝起乖來。倒是前排的幾個勢單力薄的女生們又低聲地議論起來,猜想著這位轉學生是女生的概率有多大。
陶響看了看時間,早餐時間馬上就到了,於是衝著大家揚了揚手道:
“行啦!你們也彆急著討論這位神秘同學的事兒了,趕緊去吃早點吧。外頭雪大,你們走路小心著點哈,彆滑倒摔著了。”
話音未落,這幫已經餓得雙眼冒綠光了的半大的小年輕們就仿佛聽到了解放的號角,立馬雀躍而起,巾幗不讓須眉轟隆隆如一陣颶風般地衝出了教室。
教室裡一下子空寂了下來。隻有魏圖南依然看著窗外的大雪沒有動身。
“圖南,怎麼,給你安排了個同桌,還不高興了呀?”
魏圖南雖然不至於不高興,但也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致來。他轉頭站起身,很恭敬地對已經來到了他座位旁邊的陶響說道:
“沒有,響哥。”
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魏圖南總是叫這位年輕帥氣的班主任“響哥”。而陶響也很樂意自己的學生能與他像朋友一樣稱呼和交流,這會讓他感覺到自己與他的學生們之間並沒有不可逾越的距離。
“那你怎麼不去吃早點啊?其他人都跑光了。”
“也不急於這一兩分鐘,這就準備下去呢!”
魏圖南說著,頂著一臉根本沒有什麼感情的笑容,一副“我什麼也不想說”的模樣,利索地收好課本,就準備出發了。
陶響乾脆也裝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說道:
“那行,一起下去吧!”
吃過早點再回到教室裡,魏圖南的頭發已經帶上了幾分潮氣。
教室的窗戶大開著,但因為教室門都關著,冷冽而清新的空氣並不能長驅直入地在教室裡流通,隻是在窗口處形成了一個冷熱空氣對流的微循環圈。
魏圖南扭過身子趴在窗台上,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窗外的大雪絲毫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冷空氣滑落進來,時不時便會帶進來幾朵晶瑩的雪花,飄落到他溫熱的臉上,脖子上,借著他的體溫迅速地融化成一顆顆沁涼的水滴兒,沿著他的皮膚,滑落到脖頸的更深處。
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如果這位即將到來的神秘新同學籃球玩得還不錯,不如就讓他來替換自己的位置,跟班長搭檔表演為元旦晚會準備的花樣籃球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