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太學”,乃是她效仿漢武帝時的國立學院所定下的學院名。名字聽上去如何複古,但實際學院可一點都不舊派。雖沒有真正做到國立學院的規模宏大,也是不能小覷的。大周並沒有太多的學堂,而且十有八九是為富貴人家的兒女提供的,至於世家兒女,那更是有知名的才女們親自輔導,怎會需要什麼學堂?因此,太學在創辦之時,僅僅是向底層人民招收學生,並且對外聲稱“凡能通過入學測試者,不但學費全免,每月更能領取一兩碎銀”。從這句話便可看出入學測試絕不會如何容易,而聞此消息雖然不信、但前來報名的諸多人也可反襯出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這則消息一經傳出,褒貶不一,世家之人自是不屑,而其他人也未必相信,都等著看好戲。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雖簡單,道理卻不假,這些前來報名的學生中的確有不少能夠獨當一麵的人物,而且天性純良。隻可惜,天資也在考察範圍之內,所以最終真正被選上的,也不過二三十人罷了。而正是這二三十人,在五年後選拔官員的測試上,整整有五分之四被合格錄取,一躍龍門。這讓本來看好戲的那些人不由瞠目結舌。也一改世家獨霸朝廷之勢,引得敏感之人頓覺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這選拔官員曆來是從各個世家中選取的,一是因為世家的確不凡,二則是因為其他人能夠入學識字的實在太少。因而,這選拔官員的測試幾乎就成了世家獨占鼇頭的事情。這測試雖難度不大,題目卻是全由上麵那位的心情的,真正能一躍龍門的也無非十幾個,此次有了二十餘人,怎能不讓人吃驚!不過,更令人好奇的是,雖然選拔官員並沒有限定一定要是世家中的人,但一般也絕不會選取底層人民,況且是一下子就有二十餘人,難道上麵的那位決心改革了?當然,這隻是臆測而已。
太學麵向全大陸招收學生,凡是通過入學測試者,不論身家背景如何,一律入學。最初,也就隻有寥寥數人報名,但隨著請來了各地的名師、有更多的人身居高位,太學的名聲終於越來越響。從隻能招收數十名學生,到今日的千餘人,不得不說,太學幾乎已經全然搶占了大周大部分的生源,且大多是各方麵都不錯的人才。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商賈鄉紳,十有八九是出自太學的。而,太學從開辦到今,隻有僅僅四年。
太學設立於大周境內的太行山附近。沒有人知道為何會設立在此處,往往問及太學的高層人士,人家也隻是一笑置之,並未答複。然而,太學能夠設立在此處,也是頗為令人忌憚的。太行山畢竟是護國神山,說設立便設立個學府,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想到此處之人大多旁敲側擊,用儘方法希望得知太學真正之主究竟是什麼人。可惜,越往深處,便越多地涉及皇權,這些人便相當識趣地選擇了閉嘴,不再追究下去。當然,也有人不死心的,那麼,下場自然很是可觀了。說是不追查下去,但好奇總歸有的,到底是什麼人,能夠設立這麼一座學府,甚至還與皇權糾葛不清?
這些人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會想到,當初構想並付諸實施設立這座“太學”的,便是當年年僅六歲的夜未晞。最初提出太學,她隻是在夜歸雨麵前一帶而過,並未深究。而夜歸雨卻對此相當感興趣,非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得已之下,她隻好既要擺出一副天真的樣子,又要滴水不漏地構建出太學的原型。夜歸雨聽了,並無異色。她原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誰知有一日,夜歸雨忽然神采奕奕地告訴她太學付諸實現了,當時讓她好一陣愕然。等到反應過來,她暗道一聲“糟糕”,若是讓他人知道她是太學的構建者,恐怕何等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會牽扯進來了……無奈之下,她向夜歸雨提出關閉太學,夜歸雨自然不肯,幾番商量之下,他相當淡然地輕輕一句“搞定了”,果然日後沒有半分消息透露出去。她不由大奇,追問之下,夜歸雨便雲淡風輕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問今上要了道聖旨,凡是知道的人,殺無赦。”此話一出,讓她愣了好半晌,卻隻得摸了摸鼻子,一番苦笑。這可是她自己提出的,雖然做法不妥,但似乎效果不錯,隨他去吧。
而後又是經過許久的策劃,太學便在這短短四年間飛速地成長起來。然而,作為當初的策劃者,因為本身身份、年齡的特殊,夜未晞還當真沒有親眼見過由自己一手促成的學府,便有了些許執念。總歸要見見吧,畢竟也花了不少心思的。
念及此,她似笑非笑地抬眸,靜候夜歸雨的回答。
“不行,我還是不能同意。”遲疑許久,夜歸雨仍是緩緩搖首,“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要你的性命麼?況且,你這次可是真真切切地嚇著我了,你以為我還會放心麼?”看來黃喉貂圍攻之事,還真是讓夜歸雨心有餘悸。
“唔,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學武吧。”夜未晞微一挑眉,不置可否道,“我也覺得有些危險,沒有習武或許不是個明智的決定。隻是現在的話,即使開始學武,也怕是來不及了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夜歸雨毫不在意地一笑,淡淡道,“時間是晚了些,但若有心,絕不愁學不到武功。”似乎不願多說什麼,夜歸雨輕歎一口氣,緩和道,“若你執意要去,我也沒辦法……這樣吧,我讓你雲姑姑帶你去,她有能力保護你,況且她最近確實要來。至於華純,既然是由你提出的,那麼也由你解決。”
“雲姑姑要來?”她稍稍一怔,旋即回以一笑,“我知道了,華純那裡由我去解釋,爭取說服她。隻是,時間不多吧?”
夜歸雨頷首,目光一閃,“至多今日午間,你雲姑姑便會到了。若在此之前,你無法說服華純,便放棄吧。她也是識趣之人,不會隨便亂講的。”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是一笑,“華純是當今首輔華綢之女,我想,你知道該怎麼做。”
“唔,當然知道。”她抿唇,又問道,“那雪貂呢?我該是中了貂毒吧,不知它為何會突然襲擊我……”
夜歸雨目光一閃,正欲說什麼,卻見白光淩厲一閃,小家夥輕躍入夜未晞的懷中。柔軟的小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那雪貂又是一躍,乖乖地趴在她肩上,純墨色眸子清亮至極。事已至此,夜歸雨自覺也不必解釋什麼了。
“原來如此……”她一怔,旋即輕笑,道了聲告退,便揚長而去。
一夜未睡,她竟似是絲毫沒有影響。
那日她暈倒,華純並未離開太行山,隻是依照她的話交托了那朵蓮蓬,仍然留在了太行門的廂房內。不知是想知道那朵蓮蓬的意義,還是彆有所圖。
華純,依照夜歸雨所說,乃是當今首輔之女。華家是相當著名的氏族之一,曆來族中成為皇親貴胄者不在少數,富足的財力、強大的權力、通達的人脈,使其算得上是除了默認的四大家族外的大家族之一。雖不如夜家對大周的影響力之大,卻比夜家握有更多實權,也是氏族中的貴族,更彆說此任家主華綢乃是大周現任宰相了。華綢其人,善於謀算,處事圓滑,向來以“奸詐陰險”出名,人人都知道宰相有那麼點貓膩,卻沒有人真正抓住過她的把柄,可是隻成精的老狐狸。然而,這華綢雖沒什麼好名聲,人家可是實打實的情癡,除了正夫外沒有再娶,統共也隻有一女一子。
儘管隻有兩位兒女,這兩位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大女兒華純,年僅雙十二便身居太傅要職,之前更是以“文武全才”之名聞名於大周,向來為年齡相近者所推崇,繼承了其母的處事圓滑,對人對事滴水不漏,卻比自家母親名聲好了很多。小兒子華珞,自小便有“大周第一美人”的稱號,不過本人似乎對此不屑一顧,硬是闖了幾番詩壇後,竟是讓才名生生蓋過了美名,與另一位才名滿天下的安愔並稱“雙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