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文大會”第二日,即複賽開始的半個時辰前,夜未晞麵露疲憊地從某間隱蔽的房間內走出。處理了大半天諸多事宜,總算基本上搞定了。從各人編號、抽簽到決定場地、題目,雖然複賽已經開始,但其實隻有題目的範圍是昨日定下的,具體內容都是“新鮮出爐”的。這樣也能稍微保持點公平吧,至少不會出現什麼泄題之類的事情。
“不可能,如果你不能作出這首詞的話,我們絕不會甘願認輸!”正當她走出主殿之時,一旁的小花園內傳出了一陣充滿怒氣的大喊。出於好奇心作祟,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卻突然呆住。
“放心,我絕對會讓你自甘認輸的。”淺金色的發絲隨風而揚,泛起灼眼的金屬光澤,深深地擋住了冰靛色眸底的一切表情,少年嘲諷至極地勾起唇角,一字一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頓了頓,他的目光突然向她所在的方向投來,“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下一秒,他的目光和她相接,兩個人同時怔住。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她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打量起少年。金發靛瞳,容顏如玉,不是重華又是何人?
如果緣分這種東西真的是注定的話,那麼情絲應該也是注定的吧。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中此刻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因為緣分的存在而出現的情絲,並不能說一定是和緣分並存的。但有情絲,必然有緣分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訝異於她突然說出的詩句,少年很是不解地望著她,神情是相當明顯的疑惑。
“你怎麼知道……”她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和他同時脫口而出。沒想到除了《天淨沙•秋思》外,他又能作出全然一樣的《一剪梅》。這首李清照的《一剪梅》也是她前世最喜歡的詞之一,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曆史完全不同的世界出現,而且,又是從這個少年口中說出的。
——這一切,難道便是所謂的宿命麼?如果是,那她與他之間,又有所謂的緣分麼?
她並不是不相信宿命,也不是不相信注定的緣分。她隻是覺得,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話,那麼,人生這場戲劇還有演下去的意義嗎?或許,正是因為一切都是注定的,而當局者迷,又無法看透這些注定的東西,才能按照預定的劇本演下去吧。
他抿緊了唇,定定望著她,一言不發。
天際,烏雲散去,朝陽璀璨。
她和重華就這麼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文人們見他們對峙,不由悄悄議論起來。她蹙起眉,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而重華也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甚至連她的問題都直接無視,用略帶固執的倔強目光望著她,唇抿得很緊。
“那個。”略帶無奈的聲音從少年身後傳來,純墨色發絲、玄色雙瞳的女童麵露疑惑地望著她,“這位小姐、難道你認識家兄?”雖然流露出的氣勢不同,但這女童明顯就是當今大周三皇女明昭。
家兄?是大周三皇女的哥哥?她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抬眸,似笑非笑道,“貴兄比較像在下的一個故人,一時之間認錯人了,真是失禮了。”當她是傻瓜麼?齊國皇室後裔與大周三皇女是親戚關係,就算的確是真的,恐怕也是表親一類較遠的關係,更多的可能則是遵照兩國女皇之令相互照應罷了。
明昭怔了一下,扯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倒是沒什麼……隻是,請問,小姐是知道家兄要說的詩句嗎?”
她淡淡思索了一會,緩緩搖了搖頭,“不是,隻是有些觸景生情而已。此情不可能無計消除,而是不願意消除。即使自己再不承認,即使自己再悲傷,也依舊是固執於那一份曾經溫暖的感觸吧。”
聞言,重華猛地睜大靛色的雙瞳。
——原來,你也已經找不到你愛的人了嗎?也終究隻是在無儘的等待之中,無儘的空虛之中,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也終究隻是自嘲地自語,當初所謂的承諾,所謂的一切都隨風而逝?也終究隻是忘不了當初那個你最愛的人,是吧?
是癡情?是難舍?
不,或許,隻是因為眷戀吧。眷戀那一份向往憧憬的溫暖。最後卻什麼都沒留下……所以,忘記吧,好嗎?即使再深愛,即使再不願意忘記,如果真的是痛苦的話,還是選擇忘記吧。她垂眸,苦笑不已。要忘記,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