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飄零水自流(下) 變故。……(2 / 2)

東方未晞 湮炎 4154 字 8個月前

“不要說得好像你能消除一樣。”重華抬起眸子,蹙起眉,雙瞳中流露出沉澱許久的哀傷,“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出這種話?”他垂首,如朝陽般絢麗的金發擋住了一切神情,清冷的聲音卻夾雜著一絲哽咽。

淡淡望著重華,她的表情殊無不悅,反而平淡得過分,“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有能力消除那種感情,我也從未想過去消除。如果真的是要消除的話,不需要自己刻意而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恐怕它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之所以始終難以消除,難以忘懷,是因為你自己根本不想消除吧?”

就算是再痛苦的感情,就算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應該要忘記,也始終是不願意忘記。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著,誰都不會願意放手的。誰都害怕,一放手,就會跌入更深的陰暗深淵之中。但正是因為誰都不肯放手,固執地堅持著,一旦放手了,反而會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吧。

她淡淡地垂眸,似是毫不在意地望著自己蒼白修長的手指,“時間就算再怎麼可怖,也終究有它無法改變、無法撼動的東西。忘記與否,消除與否,不是彆人能幫你做到的,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間。此情無計可消除,這句詩表達的是愁苦之前,亦是思念之情。它隻是強調這些而已,並不是說絕對不可能消除。”略微停頓了一下,她凝眸,望向眾人,“單單從內容而言,或許,應該換一句比較好。——人生若隻如初見。”

人生若隻如初見。那些最後沉澱的悲傷,那些因時間而泛黃消去的記憶,或許就不會如此了吧。讓時間就停滯在當初相遇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純淨美好。她抿起了一絲恍如隔世的弧度,隻可惜,終究注定無法停滯。預定好的劇本還是會毫不留情地隨著時間的推進而開演,注定的結局似乎一直在前方等待著最後一幕的上演。

“人生若隻如初見,在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就是你已經經曆過一切的時候吧?隻有在經曆完這些之後,你才會有這樣的感觸,如果真的隻是初見,恐怕你還是會期待接下來的經曆吧?”冰靛色的雙眸閃過一縷流光,他的神情有些漠然,“按照你這麼說,這隻是一個沒有儘頭的輪回而已。這個輪回一直周而複始地、仿佛注定一般地進行著。”

抿唇嫣然一笑,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誰說不是呢。誰都知道不可能回到初見之時,或許並不是誰都真的這麼希望,隻是稍稍感歎一句而已。想要表達的,無非就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意思罷了。”

“未必物是人非。”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重華冰靛色的雙瞳一瞬清冷,“從一開始,你就一直糾結於消除情感的問題,如你所說,此情無計可消除,講的是思念之情。也並沒有誰問你到底為何無法消除,你卻一直在強調這一點。為什麼?”

為什麼?她略有些愣怔,的確,眼前少年說的句句屬實,竟讓她有種無從辯駁的感覺。一時之間,她的思維陷入了極度混亂的境地。她到底想說什麼?她說這些,到底想要證明什麼?亦或是,她到底想要求證什麼?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答案。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淡淡一笑,“我強調這一點的原因,與你無關吧?既然無關,那你也沒有必要繼續糾結下去了。大概,我隻是想說明,在時間麵前,絕對是物是人非吧。”將重華刹那古怪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微微挑了挑眉,補充道,“不,準確而言,是物非人亦非。”

歲月無情,似水流年,物非人亦非。從一開始就強調無法消除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她不自覺地想起了韓依然吧。她說了那麼多,到頭來,其實完全是在說她自己。——不是無法忘記,而是根本不願忘記。苦澀一笑,她搖了搖頭,她還真是一個“好例子”呢。

“那個,我覺得……不管是不是‘物非人亦非’,就算是再多的時間,隻要自己一心想要追尋的東西還在,隻要自己的路還知道方向,物非人亦非又如何?”一旁一直沉默的明昭忽然開口,玄色的雙眸光芒閃爍。

聞言,她和重華齊齊一怔。的確,隻要她堅定她的路,何必管大千世界有何變動?他們兩人,都是糾結於無法忘懷,糾結於物非人亦非,卻從未想到過這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念及此,她挑起了一絲欣賞的笑容,抬眸凝視明昭,“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麼?”這個孩子,她挺喜歡的。即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也還是希望能夠結識一下。

明昭愣了一下,頓時展開了燦爛的笑容,“嗯,我叫‘文瓔’。”不用猜測,這不是化名便是字號,總之人家不可能把真名報出來的,畢竟一國皇女絕不是一般的存在。

該說身在皇家絕不簡單麼,小小年紀就知道該如何處事了。她若有所思地淡淡頷首,抿起了不置可否的弧度,“我是夜未晞。”算是禮貌性地報上自己的名字,雖然她向來沒有這種習慣。

話音剛落,在場眾人不由齊齊變色。文瓔倒隻是訝異地盯著她,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自言自語,“怪不得……朱赤雙瞳,沒想到真的是這樣,朱雀轉世又回到夜家了……”

還是聽見了這一番話,她頗有些訝異,世人皆道朱赤雙瞳者是朱雀轉世,或許也有少數知道朱雀轉世是夜家人,但絕沒有多少人知道朱雀轉世是“又回到”夜家,即便是她也是最近才知曉的:夜家太祖也是血色雙瞳。這個念頭瞬間被她拋到腦後,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事在身,她連忙道,“文瓔,我還有事,後會有期。”聞言,文瓔不由一愣。也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轉身就走。

快步走出了主殿之後,她向北走了一會,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都在吧?”似是自言自語地問了一聲,她的目光一時沒有任何焦距。“少主有何吩咐?”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中響起。她微微凝眸,抬首望天,目光落在不知何處的遠方,“去查清重華的身份以及他和明昭的關係。”黑暗中的人應聲而去。

她輕輕歎了口氣,不自覺地蹙起眉,血色雙眸中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有種不太妙的感覺。甩開心中的不安,夜未晞快步走出太學,不期然看見徽音、徽容兩人正一臉古怪地交談著什麼,正欲詢問夜歸雲的位置。

隻聽得“砰——”地一聲,她頓感腦後劇痛,眼前一片蒼白,不由暗道“糟了”,卻已無力掙紮,徑直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