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東家,她似乎在哪裡聽過有關的話。忽而靈光一閃,她的腦中隱隱浮現出那“斷魂閣”中金眸女子的話語:“不論你這次回來是何原因,總之你讓我保管的那些東西一定得還給你了,不然東家的那個男人又要天天指桑罵槐地說我搶了你的東西……”
不等她回憶更多,眼前的那人微微歎息道,“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也罷,就在魂飛魄散之前將我所知道的這些全部交給你吧。”說罷,伸手觸及她眉間,詭異的白光刹那充斥一切。她的腦海中猝然湧進喜悅、悲愴、無奈等諸多似是熟悉又相當陌生的情愫。如同電影的快進一般,紛紛擾擾,紅塵繾綣,她走馬觀花又像親身經曆般看過這悲歡離合的記憶。
眼前的畫麵不斷切換,時急時緩,映出了太多錯綜複雜……驟然,畫麵定格,記憶深處,有人淡淡迎風而立,身影羸弱孤傲,緩緩回首,罕見的金色雙眸在望見她的那一刹那璀璨得令人難以直視。而後,他揚起唇角,似乎說了些什麼,語調肆意決絕若此。
但她什麼都沒有聽見,隻看得眼前白光一收,那個少年隨著那人的消失而不見,再也無法尋覓半分。“消失了……”她喃喃開口,隱隱悵然若失,意識卻開始陷入更深的模糊……
詭譎莫名的血色從天幕上緩緩褪去,雲絮四散,露出其中圓滿的月輪。清冷的月光徐徐撒下,照亮了古樸神秘的院落,也顯露出四周聳立環繞的山林,徒然多了幾分陰森之意。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之下,祭壇之上,白衣女童睜開雙眸,血色光華流轉,炫目得令眾人一陣失神。而那隻是一瞬,濃鬱的霧氣逐漸湧起,籠罩覆蓋了一切,那女童垂下雙眸,神色悵然。“消失了……”沉默良久,她喃喃說了一句,好似在重複著什麼,而後,如同失去了什麼支撐一般,徑直向後倒去。
“未晞!”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一抹青色身影疾步向前,小心翼翼地一把抱起那白衣女童,幾個起落之下,憑著出神入化的輕功消失在原地。這時,才有人醒悟過來,愕然望著那抹青色,失聲道,“赫連教主!”眾人不由一陣轟然,久久難以平靜。人群外圍的不遠處,之前迎接杭左使的雙生子小侍目送自家教主遠去,稚嫩的臉龐上流露出不符的複雜之色。
不同於眾人的嘩然,這雙生二人遙望良久後,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見無奈與擔憂,旋即轉身欲離開祭壇,忽然從身後傳來饒有興趣的聲音,“咦,這便是你們所說的‘縛魂’了麼?中原人的東西都是這麼奇怪啊。”兩人齊齊一怔,回眸望去,隻見來人一襲黑綠相間長袍,墨色長發略有些卷曲,卻被古怪地以綢線束起。再一細看,那人膚色略呈古銅,身材高大,看上去似乎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不乏豐神俊朗,自有策馬揚鞭的豪情。那人見雙生子回過頭來,便報以一笑,淡淡道,“快帶我去見你們教主吧,我可是想早些目睹大周盛傳的‘朱雀轉世’的真容啊。”
那雙生子先是一陣愕然,麵麵相覷之後,齊聲問道,“先生怎會在此處?依照先生與教主的約定,應當是三日之後為教主退敵再見朱雀轉世的。”眼前這人身份神秘,似乎隻有教主知道其來曆,但教主對他也禮數有加,這雙生子二人雖然疑惑,也不敢有所怠慢。
“就說你們中原人這麼文縐縐的真麻煩,而且還如此沒有自覺。”那人卻似略有些不耐煩,擺手道,“與你們教主的約定我當然知道,以我黃金家族之名,又怎會做出違約之事?倒是你們教主所說的敵軍,不是應當三日之後來襲的麼,為何已經到了此處?”這話聲音不大,卻如驚雷般炸裂在此,震得雙生子刹那麵色慘白。
“還愣著乾什麼,他們現在被你們教中大陣困著呢,不過也頂多困個片刻,快帶我去見你們教主,我黃金家族的大軍可是三日後才能到達此處啊!”那人揚唇一笑,頗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絲毫沒有焦急之意,但口中不斷催促著。
那雙生子起先還有些遲疑,聽到此處,麵色更為不好看,趕忙應了一聲,踏前一步,為那人帶路了。那人見此,輕笑一聲,滿意地頷首道,“這才對啊,隻要你們有辦法拖延三日,長生天所庇護的我的軍隊,定會全力退敵。這早已以我騰格爾之名起誓,更以長生天之名見證我們黃金家族言出必行的信譽!”似是為了回應他的話,月光一瞬大盛,清冷異常。
當時子夜,月明星稀。雙生子與那人的目的地,也就是院落中的某間房間內,隱隱傳來了淡淡異香。白衣女童靜靜躺在床榻之上,稚嫩的臉龐泛起蒼白,她微微蹙起眉,似乎陷入了什麼並不安穩的夢境。一旁,青衣女子斜倚長椅,沉寂如水的碧色鳳眸望向那女童,緩緩湧起波瀾,似是懷念、歎息和複雜,又像是苦澀、無奈與悲愴。
那交織的目光落在女童身上,又好似透過她在看著彆的什麼。青衣女子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垂下眼簾,難掩神色蕭條。看著眼前的孩子,總會不經意的想起當初那個淺笑悠然的摯愛之人,也因此而無法忘記那片燃儘一切、自地獄黃泉而來的修羅業火……
最初燃過的地方,便是十四年前的大周帝都,而點燃這業火之人,則是此時端坐於大周最高點的那個女人。也是自己,那時最親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