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誰？”那碧眸女子似笑非笑，將她的疑問重複了一遍，並未回答，反而扯開話題道，“你見到我時難道沒有絲毫疑惑麼？——為什麼我與你會這般相像？你認為這僅僅是巧合麼？”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帶著三分妖嬈，七分魔魅，如此神態，不得不說與她相似至極。

“不，不可能是巧合。我大概能猜得到你就是那位‘赫連教主’。”夜未晞輕輕搖首，並沒有絲毫戒備、異樣的神色。如果人家想要對她動手早就動了，就算之前不動，現在要拿她怎麼樣，她也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還不如安分一點。當然，所謂安分，也就是說話三分真三分假了。

“的確，你猜得沒錯。”那女子輕笑一聲，碧色鳳眸不無讚賞之意，“我便是葬魂教的教主，但赫連隻是對外之名，而不是我的本名。”頓了頓，那女子似是而非地挑眉道，“至於我的本名，估計你也沒興趣知道，最好也是不要知道了。你隻要記得你是我的女兒就夠了。”

“女兒麼……”夜未晞不置可否，血眸之中閃過訝異的神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雖然我與你的長相的確相似，但這雙血眸可是貨真價實的啊。”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推脫之言，這樣的血色雙瞳，即便有人跟她說能夠遺傳，她也是不相信的。然而，正是因為這麼一雙血眸，彆人在觀察她時，注意力大多會集中在這眸子上，而不會過於關注她的長相。這對她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你不信也是正常的。”那女子不以為意地一笑，碧眸光華流轉，“可是這種事不是你信不信的問題，即便你再不承認，這也是無法更改的事實。”語罷，那女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旋即掃了那黑發青年一眼，“你還留在這裡乾什麼？教中大陣是拖不了多久的。”

也不待夜未晞開口，那黑發青年搶先笑道，“我黃金家族的軍隊與你定下了三日之約，根本未曾到此，我此時去又有何用？”視線淡淡落在夜未晞身上，那青年的笑容猝然多出幾分狡黠之意，“倒是你，夜未晞，你一出馬可是足以比得上我們黃金家族的軍隊啊。”

聞言，碧眸女子一怔，同樣順著青年的目光望向夜未晞。而當事人，隻能勉強壓下心底的一頭霧水，流露出頗為淡然的神色。

有因必有果，有了之前黑發青年的那番話，必然就有此時夜未晞與自家親爹夜歸雨對峙的場景。雖然早知道夜歸雨絕對會動用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她，但沒想到這次居然跟女皇扯上關係了，他身後的那些擺明了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啊。對於這種詭異的狀況，夜未晞隻能在心底猛翻白眼，順便問候了一下那黑發青年的祖宗十八代。

那兩人所謂的“教中大陣”不過是最普通的“迷魂陣”罷了，以夜歸雨的陣法造詣，當然不可能放在眼裡，更彆說困住他了。之所以拖了這麼久時間，恐怕還是擔心逼得那兩人狗急跳牆對她不利吧？孰知這兩人卻比夜歸雨還淡定，那番自若的模樣與自己部下慘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對於自己與夜歸雨對峙不大舒服，但夜未晞認為自己還是可以趁機問出一些事情的。比如說，那碧眸女子的身份，又例如，她的娘到底是誰。當然，這種問題必須問得恰到好處，否則不但夜歸雨不會回答，還不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適才那碧眸女子已經說了“赫連”不是本名，又不肯透露本名，實在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有何用意。一番思量之後，夜未晞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簡而言之就是沉默到底，貫徹“你不開口，我也不開口；你開了口，我還是不開口”的原則。

她相信，夜歸雨最為擔心的便是她的安危，但夜歸雨絕不會問她，而是會問那碧眸女子。畢竟就算問她，也不會問得出什麼來嘛。實際上亦是如此，連夜未晞自己都沒有弄明白所謂的“縛魂”到底成功了沒有。她雖然有那段時間的記憶，但一回想起來，便會頭疼難忍，顯然現在想要確認並弄明白是不可能的了。更何況，在“縛魂”的前後，她一直處於昏迷階段，意識本來就不怎麼清醒。醒來之後，又被那黑發青年一番攪合，全然暈暈乎乎，根本無法理清思緒。所以，夜未晞相當淡定地趁著與夜歸雨對峙的沉默時間，開始整理與反思，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四周宛若時間凝滯一般的壓抑氣氛。

正當僵持之際，平靜得毫無波瀾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片沉默，有人踏著從容不迫的步伐從夜歸雨身後走出，清麗優雅的臉龐上，玄色雙瞳沉寂如水，“放了未晞。”那人隻是再雲淡風輕不過的一句，卻令對麵的碧眸女子刹那變色，隱隱流露出惆悵、懷念等複雜情愫。

目光觸及到那人的容顏，夜未晞亦是同樣變色，旋即在心底苦笑起來。開什麼玩笑，長得那麼像的三個人全部到齊了。怪不得夜歸雨這次能夠動用大周軍隊，分明是因為大周女皇明滅親自駕臨此地啊！這下好了，三個女人一台戲，敲鑼開演了。

夜未晞不知道的是，其實她也是有些猜錯了。大周女皇明滅出現在此地固然會帶些護衛，但絕不會數量如此之多。至於夜歸雨能夠動用軍隊，也不是因為自身原因，而是由於大皇女明暖的請求。明暖本人，則是正立於明滅身後，以複雜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夜未晞、明滅以及那碧眸女子。

“放了未晞？小九，你這話真是好笑，我何曾束縛過未晞，不讓她走了？”那女子勾起唇角，似譏似諷，碧眸一瞬抹上寒意，“我是當真沒有想到呢，你居然為了未晞不惜親自來到這等一毛不拔之地？”

似乎因為“小九”這個稱呼而一時愕然，明滅輕輕垂下玄色雙眸，與那女子相似至極的臉龐上隻是一片漠然，“我今日來這裡，不僅是為了未晞，也是想與你做個了斷。這樁拖了十多年的冤孽，是時候解決了。”頓了頓，玄色雙眸光芒一閃，明滅淡淡道，“不管你到底有沒有束縛過未晞，我都希望你放過她。這是我們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扯到她們身上。”

“上一代的恩怨？小九，我與你可沒有什麼恩怨啊。”那女子淺淺一笑，妖嬈至極，碧眸卻如寒潭般幽深，“倒是你，為什麼要軟禁未晞？你口口聲聲說不應該扯到她們身上，又為何告訴我假消息說未晞不是我女兒，我女兒已經死了？”

“未晞到底有沒有被軟禁，你大可以問她。至於你的女兒，你究竟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那孩子早在次年就由於天花夭折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夜家少主夜未晞，是夜歸雨的女兒。”明滅蹙起秀眉，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語調淡然，玄色雙眸毫無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