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說玄已經死了,而且是被我手刃的?”碧眸女子冷笑一聲,目光瞬間淩厲,“你們這些借口我早就聽膩了,下次可以換個新鮮點的了。玄他不想見我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
聞言,明滅與夜歸雨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無奈的神色,皆是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沉默片刻,明滅抬眸,清雅的臉龐上仍是冰冷平靜的神色,“你不信也罷。這種事不是你信不信的問題,即便你再不承認,這也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聽到這句話,夜未晞眼皮一跳,嘴角略微抽搐,明滅跟那個女子絕對有關係,說的話都一模一樣。那女子則稍稍一怔,繼而揚起笑容,刹那惆悵恍惚,“小九,最像我的還是你。”
這時,明滅的神色隱約出現了幾分動搖,眼神逐漸迷離,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八姐,我是你手把手拉扯著長大的,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我又怎會用這種事情來騙你?八姐,你醒一醒好麼,夜歸玄與你女兒真的早已死了啊……”語調不自覺地帶上了悲愴,終於不複適才的平靜。
“小九……”那女子難掩眸底的倦怠,略有些無力地笑了笑,“你讓我醒一醒?既然你都說了我是手把手將你拉扯大的,以你對我的了解,難道你認為我一直無法清醒麼?”夜未晞微一挑眉,明滅稱呼這個女子為“八姐”?難道這個女人是……
明滅抿唇不語,片刻後,苦笑起來,“你就是一直太清醒啊,永安八皇女明夷。”永安時代早就過去了,現在是永繼女皇當政,不需要永安時期皇女存在。這便是這個稱呼潛藏的含義。已經報出了那女子的全名,也就預示著明滅不打算放過這女子了。
在場眾人聽得此言雖然震驚至極,但攝於兩人的威勢、身份也不敢說什麼。明夷仍是靜靜笑著,碧色鳳眸緩緩垂下,掩去一瞬如死寂般的絕望,一點一點化為古怪的釋然,等待著明滅的後文。
“永安八皇女不是早在十四年前的政變之時便死了麼?”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說話的不是明滅,而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夜未晞。她這一言,完全是在與明滅唱反調,隻是沒有那麼明顯罷了。不顧明滅與明夷詫異的神色,夜未晞抿唇一笑,對著明夷淡淡道,“你的確是一直太清醒,所以清醒地想要求死,對麼?”
雖然不清楚那個黑發青年所謂的“三日之約”到底是什麼,但也無非是援助之類的,聽那青年的話,絕對是趕不及的。而在這種時候,明夷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露出什麼焦急、不甘的神色,甚至平靜得有些奇怪。到明滅出現之時,且不說明夷除了變色並沒有到達震驚的地步,所流露出的神色也不含恨意,這點讓夜未晞相當奇怪。幾番思量之下,或許也隻有明夷知道明滅會來,這一種說法可以解釋了。後來與明滅交談,分明是在挑戰明滅的底線,勾起明滅的不滿。而且,最後的那些惆悵懷念,不像是作假。最重要的是,聽到明滅變相宣判了她的死刑之後,明夷的神色是釋然。綜合以上,夜未晞才會有這時的推測。
起先她是不打算說出來的。然而,明滅的話卻讓她產生了動搖。夜未晞苦笑著勾起唇角,與其說是動搖,不如說是共鳴吧。她抬眸,將目光投向明夷,又好似透過明夷,其實看得是她自己。遙遙凝望,無聲歎息。到底是誰看透了這萬丈紅塵?其實是誰都未曾看透過。
你所愛的人,也是隻留下了你一個嗎?
你所愛的人,也終究是離你遠去嗎?
當初承諾過的那些海誓山盟,原來真的是不堪一擊。時間的力量強大到可怖,可怖到連那原以為會一直下去的愛情,也逐漸淡化。
驚恐、猶疑、徘徊不定……
於是,沒有安全感的我們,就最終仍舊是陌路。這一切的一切,由陌生到熟識、又回到陌路,這是因羈絆而生的輪回。
然而,輪回的儘頭,卻沒有了本該有的你的身影……
沉默良久之後,夜未晞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道,“永安八皇女不是早在十四年前的政變之時便死了麼?你現在是葬魂教的赫連教主啊,若再一心求死,準備將我這個女兒置於何地呢,美人娘親?”全然不顧在場眾人的愕然與呆愣,夜未晞揚唇一笑,肆意孤傲,妖嬈莫測,若層層血色芍藥綻放,又似白蓮般絕世而立。頃刻,暗色從天幕上褪去,朝陽緩緩跳出地平線,照亮了天地之間,一切都成了她最好的背景。
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