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喻的失落與悲涼湧上心頭，他有片刻的悵然若失，複又似譏似諷地笑了起來，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尖銳，“你都看到了？”

相識不過半日的女子頷首，神情由波瀾不驚轉為複雜，“為什麼？”她隻問這三個字，清清淺淺，卻更勝千斤巨石壓在他胸口。

“舊事私了，自然如此。”他垂眸，答得理所當然。

“你可知軍令如山，軍營重地私自殺人將受重罰？”那雙血眸眯起，光華流轉，而那個女子的語氣依舊淡淡。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麵無表情，他全然無所謂。

那女子冷哼一聲，目光若利刃般刺過他，“要命一條，非生即死，是吧？”

他一震，繼而頷首，一言不發。

那女子目光灼灼地盯了他許久，忽而無奈地歎了口氣，似是對他、又似是對自己道，“這麼奇怪的觀念一定要好好改改，小鬼就該有小鬼的樣子，裝什麼深沉……”搖首輕歎，她順手叩了叩少年的腦袋，“乖，先去洗澡，彆愣在這裡，血腥味太重了。”

聞言，少年一愣，卻依舊抿唇不語。

見他沒有動作，那女子挑眉，似笑非笑道，“怎麼，累了？要我抱你進去，還是你自己走進去？”

少年並沒有接過話題，反而緩緩道，“你到底想乾什麼？”不由分說地將他帶出，莫名其妙地關注無所謂的小事，現在又意味不明地戲弄他。

“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暗部之主。”那女子抿唇一笑，妖嬈若血芍綻放，“成為夜家第二十七任暗部之主，閻羅軍統率，如何？”

“唔，你就不曾懷疑過我的來曆？聽聞這暗部一般可都是精銳部隊，掌控家族命脈，若我透出消息，恐怕是不少人想聽吧？”少年因她的話稍稍一驚，繼而綻開一抹嘲諷的笑，淡淡望著她。

“你不會。”那女子笑意盈盈地扔下三個字，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卻被他“啪”地甩開。“所以說小鬼就是麻煩啊。”麵對少年倔強的怒目相視，她不由重重歎了口氣，開口解釋道，“你若真有此意，不但這番話不會說出來，反而會一口應下吧？暗部之主想讓你的當固然是因為信你，也是有私心啦……總之，你的來曆之類的，與我無關。”

少年一呆，正欲說什麼，又聽她道，“你的身份、來曆與我無關，與夜家無關，與天下人無關。彆人如何說、如何看待你，更不用去理會。人活著是為了守護些什麼，既然你活著，即使不知道，也一定會有找到想要守護的東西的那一天。那時，要去要留，誰都不會也無法攔住你。

藍紫雙眸光華不定，少年抿唇，神色漠然，“說不定我是誰家的密探之類的，哪天你突然發現我背叛了你，而且出現在敵對的陣營？”

“噗，那很簡單啊，把你帶回來就可以了嘛。我說過你的來曆與我無關吧？”那女子輕笑一聲，眉宇間隱約閃過一絲難掩的輕愁，“隻是……對不起呢，十萬旌旗斬閻羅，我將你拉下了更深的阿鼻地獄啊。”見那女子如此，少年的神色稍稍有些古怪，又聽那女子話鋒一轉，血眸淡淡投向自己，“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呼吸莫名地一窒，他移開目光，反擊道，“問彆人的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吧。你所這裡是夜家軍營，難道是大周吳楚夜家麼？若是，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我當暗部之主？”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一愣，旋即抿起饒有興趣的弧度，“的確，這裡是吳楚夜家，而我，是夜家的現任家主。要你當暗部之主是因為……”血眸垂下，色澤暗得令人心驚，“將你‘縛魂’的葬魂教教主，算得上是我娘親。而本該‘縛魂’的人，是我。”多年前那場“縛魂”的不了了之，促使了新的“縛魂”者出現。語調不鹹不淡，她神色平靜，仿佛在敘述彆人的事情，“所以……”

“所以對我心生愧疚？”他一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你若執意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她挑眉，不置可否，“我也隻能言儘於此。信不信隨你。我這一生，願唯心而行，率性而為，愛我所愛，恨我所恨，愛恨隨心。但求不悔，無愧於心。這是我夜未晞認可的準則。”

“夜……未晞？”他眸光一閃，若有所思，“東方未晞……”

“咦，你也知曉麼？”夜未晞略有些訝異地一笑，“東方未晞，我的名字的確出自於此。”並未太在意少年的神色，她又道，“那麼你呢，你的名字總該告訴我了吧？”

“……我沒有名字。”少年垂眸，語氣淡淡。

“唔，你不說我就叫你小鬼了？”夜未晞勾起唇角，笑意盈盈。

“……”少年陷入了一陣沉默，良久才道，“從我有記憶開始便待在教中，沒有人會為我起名字。”

出乎他意料的是，夜未晞緩緩垂下眼簾，淡然一笑，“是麼？那麼，我來幫你起個名字吧。”

少年一怔，繼而撇了撇嘴角，“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