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們都深愛對方。

即使她忘不掉韓依然。

待她說完，眾人一片嘩然。按照她的話，她要找的那個人，先不說有和她相同的地位，更是要有和她不相上下的才華和能力。在這個女權世界中，這樣的標準，估計是連一兩個人都找不出。

“喂喂，未晞，我說、你就是沒有喜歡的人也不用這麼說啊……”明滅失望至極地瞪著她，壓低了聲音，不無責怪之意，似乎是在怪她壞了自己的好戲。

“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她輕輕一笑，眸光流轉。她娘想這樣理解的話，她也沒辦法。況且，她根本就是懶得解釋的那種人。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嗎？”夜歸雨從不遠處走來，無奈搖了搖頭，“未晞，我說，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她回首，無辜至極地笑了笑，“爹，我的要求有很高嗎？”要求高一點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某些居心叵測的人不能輕易借題發揮了。

“你啊。”夜歸雨無語地望著她，歎了口氣，“算了，隨你吧。畢竟這種事情我是管不了的。”無奈聳了聳肩，一副“我無力回天”的表情。

見到夜歸雨如此生動的神情，她不由一時失笑，回首望向明滅，淡淡道，“陛下，我爹都已經這樣發話了，希望您也將那些不正常的想法收起來吧。”政治聯姻之類的，彆往她身上打主意。

彆以為她不知道，齊國那麼乾脆地一口答應和談肯定是有陰謀的，這種陰謀往往就是出於政治原因的“和親”。大皇女明暖已經確定了正夫，三皇女明昭的年紀略有些偏小，一番衡量思慮之下，這個擔子便落在她的身上。因此，明滅女皇這次將她叫入宮中，參加這個所謂的“相親”，也不乏試探之意。而，之前她便相當明確地表示自己暫時不會參與到政局之中，後來又對朝中重臣的公子表示沒有興趣，充分展現出中立的誠意，明滅女皇自然無法強硬地遣她去“和親”了。

果不其然，明滅女皇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無奈之色。她則回以淡淡一笑，她可沒有忘記整整十六年沒有娘親、甚至到現在都無法相認的那些。這一笑明明是雲淡風輕，落在有心人眼中，卻是帶著深深的倦怠與三分寫意疏狂的。

“夜未晞嗎？”以幾乎難以聽聞的聲音呢喃了一句，碧藍雙眸微微垂下，掩去那一瞬墜落其間的璀璨星辰，而後饒有興趣地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東方未晞，星墜辰隕……”

“東方未晞，星墜辰隕……”在皇宮的雲深宮中，也有人重複著同樣的話語。豔陽奪目，為金色的琉璃瓦染上了一層絢麗的光澤。樹木叢生，滿目蒼翠，倒頗有些“雲深不知處”的感覺，不負“雲深”之名。

墨玉似的發絲整齊地挽了一個簡單的髻，少女輕笑，清秀的臉龐上似乎閃爍著愉快，玄色的雙瞳中流露出一絲調笑，對一旁的少年道，“重華，你對她怎麼看？”泰然自若，好似漫不經心，竟與明滅女皇有幾分相似。

“……文瓔，你想乾什麼？”被稱為“重華”的少年警覺地後退了幾步，瞪著一臉古怪的少女。早知道巧遇夜未晞這件事情就不告訴這家夥了，他怎麼忘了她性子中的無良？

“沒什麼啊，隻是覺得，湊合你們不錯嘛。”文瓔撇撇嘴，一臉不以為然，“那樣激動的你，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呢。身為齊國的重要人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會對一個陌生女子那麼在意呢？真是有趣，嘿嘿，此情無計可消除……”文瓔笑得十分陰險。

忽然頓了下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喂，重華，你應該知道韓依吧？”

聞言，重華一怔，頷首道，“知道啊。韓家直係的嫡親血脈，說起來與你我都有些關係，應該比我小一歲半吧……”

“那個韓依可是自幼跟未晞在一起的哦。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呢。”文瓔微微眯起玄色雙眸，笑得狡黠，似乎想讓他吃醋，“有消息說，她的正夫非韓依莫屬呢。”

“……還是跟以前一樣。”他用飄渺虛無的聲音忽然感歎道，“這種事情有什麼大不了的……”

“哈？”文瓔有些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麼？”

重華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我說，在大周，女子至少娶一個正夫、一個側夫，更何況她也是親王品級的，娶一個兩個，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文瓔“嘖嘖”搖頭，越看越有點明滅無良的味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雖然母皇極力封鎖消息，但還是被我知道了呢！”似乎有些沾沾自喜，她不無神秘地道，“就在片刻之前，在母皇舉辦的早有預謀的相親宴會，也就是你沒去的這次，未晞可是說了‘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這種話呢！”

他怔住，唇抿得很緊。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那個以前欠情債欠了那麼多的家夥，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難道真的如她自己所說，物非人亦非？

文瓔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接下去道，“還提出了要求呢，說什麼‘君如朝陽，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嘖嘖，早就知道夜家的女兒個個是驚天動地的人物，但還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倏地，他冰靛色的雙瞳猛地睜大，久久不能平靜。

君如朝陽……

尤記得，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一個天資橫溢、傲視天下的女子笑著對他說過。

錦宸，錦宸。君如朝陽，更勝朝陽。

那時，她的笑容絢麗得讓他離不開眼。

卻不巧，一眼萬年。

於是，他便再也無法忘記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