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以墨在看向自家人時,黑夜辰星的鳳目流溢出少有的暖意。
平薄的嘴角揚到最真實的弧度,笑道:“爹,娘,孩兒回來了。”
在彎腰行禮的人群中,祈橈微微抬頭望著這榮子歸鄉謝爹娘的溫馨場景,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
味。
命頭兒落在那兒了,便是天定不改的事情,人家世代繁榮昌盛,是閻王爺的照顧,思及此,
祈橈有些酸。自個兒娘是個早逝的命,爹又是年輕參軍至今生死未卜,自己又是個任人打罵的
小廝,這便是攀比不得的理由。
彌顏一眼便看見了兒子臉側那道傷痕,心疼地疾步下階,拉著隨以墨道:
“以墨,你的臉是怎麽個回事?”
不等隨以墨回答,便聽見隨家小女隨擇語鈴蘭接風般的笑聲:
“大哥準是在宮裡勾搭宮女,被人挖的。”
隨家老爺聽見其女在眾人麵前說話如此放肆,伸手揪過小女的耳朵怒道:
“臭丫頭,再往你哥身上抹黑,當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祈橈聽見那大小姐吃痛的嚶嚶聲,下意識摸了摸自個兒耳朵,驀然想起在暮霞酒家被掌櫃的
擰耳管教的事兒來。
隨青老爺實在沙場體驗過殘虐和在商市見識過黑暗的人,自然是愛家如命,加上又是獨子獨女,
不說是割了女兒的舌頭,就是打罵孩子,隨青也是下不去手,自然隨家人也就習以為常。
隨家這一代,男字為以,女字為擇。
隨青本是想讓孩兒同自己一樣得名但去字,長大後不用繼承父業,可以自由地重闖一片天地。
可無奈彌顏夫人是官府家的女,祖祖輩輩講究傳承與禮數,
隨青也隻得依了這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道是若是男孩,便名為隨以墨,
憑著墨跡逍遙生涯。若是女子,取名隨擇語,望她靈氣如話語,擇言有道。
那年鄉間有傳,隨府的兩個孩子都生得好生俊俏,國色天香。
隻是性格便是天和地。小時候的隨以墨安靜溫順,生似夏花,每每他捧書靜坐時,
隨青隻是略有失望地安慰自己:“或許這孩子以後能做個浪跡天下的大詩人罷。”
而隨擇語和自家大哥的性情迥乎不同,打記事起便常常口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