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裡,烏拉那拉氏正逐一驗看針線房剛送來的夏衣,特彆是兒子的衣裳。
保清長得太快了,做衣裳的速度都趕不上他長得。
有時候一個半月,一件新衣裳,袖子或褲腿兒就能短一截。
皇子的份例雖多,可也不是這麼個用法,沒法子,烏拉那拉氏隻好讓內務府從自己的份例裡出。
好在內務府還不是這麼不長眼色,保清如今是皇上的大阿哥,太皇太後喜愛,皇上看重,怎麼會缺了大阿哥的衣裳穿呢?
烏拉那拉氏翻撿著新送來的小衣服,還算滿意——都是最上等的料子裁的,細嫩柔軟,又不失皇子的身份和貴氣。
這邊正驗看著,烏拉那拉氏的貼身宮女疾步走進來,見屋內沒旁人,方貼在主子耳邊悄聲道:
“主子,鐘粹宮那邊開始查了。”
烏拉那拉氏麵上分毫未動:“知道了。”
宮女問:“咱們要不要......”收拾收拾?免得鐘粹宮查出蛛絲馬跡。
烏拉那拉氏:“咱們?鐘粹宮的事關咱們什麼事?”
再說了,這種事能查出什麼?不過是宮人想趁馬佳氏的熱灶,討主子歡喜說的奉承話罷了。
你說我也說,說的人多了,這傳來傳去的,慢慢就跟真事兒似的了。
能怎麼查?
難道鐘粹宮能把那些想奉承馬佳氏的宮人都問罪了不成?
烏拉那拉氏輕輕一笑。
何況問問馬佳氏,敢明目張膽,大張旗鼓地查嗎?
那豈不是生怕傳不到皇上和太皇太後的耳朵裡?
馬佳氏要真敢這麼乾,那她才要笑壞了呢!
烏拉那拉氏說那宮女:“彆管鐘粹宮做什麼,都與咱們延禧宮不相乾,咱們隻瞧個熱鬨就是了。”
冒冒然去做什麼豈非不打自招?
宮女明白過來。
也是,原本這事也不是從她們延禧宮開始的,隻要她們彆有多餘的動作,任誰也怪不到她們頭上。
不過……
宮女有些不解,其實就這點以訛傳訛的謠言,根本動搖不了馬佳氏的地位,皇上也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厭棄她,那主子費這老鼻子的勁是圖什麼啊?
圖什麼?
烏拉那拉氏心道,她不圖什麼,就圖馬佳氏不高興!
隻要知道馬佳氏正為這謠言心焦惶恐,那她就痛快了。
再說她不是快要生了嗎?
現在這繁花似錦下麵點上一爐熱炭,就看看馬佳氏還能不能安坐其上,寬心產子吧……
*
謠言這東西,若沒人乾涉,是很難止住的。
正如烏拉那拉氏所料,鐘粹宮既不敢明目張膽的查,也管不住旁人的嘴,所以這謠言竟有愈演愈烈之勢。
畢竟傳話的都是道聽途說的宮人,他們並不清楚這裡麵的貓膩,隻知道大家都這麼說,那他們就跟著一起這麼說唄。
等傳到了西六宮,這事幾乎已經被很多不明所以的人認為是板上釘釘了。
所以當沈菡聽到紫芙說‘皇上要立馬佳福晉為繼後了’的時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因為她說的太篤定了,一時竟讓沈菡這個知道未來的都猶豫了一下:
難道是我引起了什麼蝴蝶效應?連繼後都給蝴蝶改了?
不能吧?我什麼也沒乾啊。
不過再一聽還不是明旨,隻是東六宮傳過來的謠言時,沈菡鬆了口氣,說紫芙:“隻是謠言罷了,乾嘛說的那麼嚴肅,我還當是真的呢,嚇了一跳。”
紫芙猶豫道:“可......外麵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的啊?”
實在是外麵的傳言說得很有幾分道理,讓人不能不信
——《論謠言的進化過程》。
要知道謠言這個東西,每個人從聽到,再傳給下一個人,中間都免不了要自己添點內容。所以最後聽到謠言的人,聽到的東西可能和一開始的已經差了十萬八千裡了。
比如最開始可能隻是一個小太監和同屋說了句“以馬佳福晉現在的家世和恩寵,當上主子娘娘也不是沒可能啊!”
結果到了現在,謠言已經可以寫一篇《論馬佳福晉成為繼後的可能性之我見》的論文了。
內容還十分豐富,有理有據。
比如馬佳福晉自幼就待年宮中,是太皇太後一早就看中留給皇上的人
——比仁孝皇後伺候皇上還早呢,她與皇上青梅竹馬,感情自然不同。
再比如馬佳福晉從侍寢起,十數年盛寵不衰,宮裡就沒誰比她生的孩子多了。雖然前麵的都殤了,但這不是肚子裡還有一個嗎?
再說家世,原本馬佳一族一直默默無聞,但可巧了,前陣子皇上對馬佳一族大加封賞,人人加官進爵——這下家世也配得上了。
至於馬佳福晉家這一支在包衣旗裡,和立功的圖海那一支都快出五服的事實,被選擇性忽略掉了——再說還可以抬旗啊。
這下,資曆、寵愛、子嗣、家世,全都有了,馬佳福晉不是繼後,還能是誰呢?
沈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