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 傾城佳人。(2 / 2)

玄燁上下一打量,心裡的不快稍稍去了三分,隻是語氣仍舊淡淡的:“打扮得這麼簡單,怎麼?見到朕來不高興?”

鈕祜祿氏其實並不是為了惺惺作態才作此打扮的。聽到皇上的詢問,她既沒有立馬喜笑顏開表忠心,也沒有哭哭啼啼訴艱難。

而是恭敬地跪下三叩首,鄭重道:“奴才得見聖駕,心中喜悅又惶恐。之所以簡衣素飾,並非故意不敬,實則乃為向皇上請罪。”

玄燁一愣,旋即抿了口茶隨意道:“哦?不知你何罪之有?”

鈕祜祿氏並不畏懼玄燁的冷淡和威儀,如實答道:“奴才家世蒙皇恩,得享勳爵,然昔年家父……辜負聖恩,鈕祜祿一族未能一心為主,忠心有瑕。奴才忝為宮嬪,以往卻礙於孝道,既未曾規勸家父,又未能對家族嚴加約束教導,實在有違妾妃之德。今日終於有幸得見聖駕,特向皇上請罪。”

鈕祜祿氏再一叩首,繼續道:“前日蒙皇上和太皇太後恩詔,奴才得以忝居妃位,可奴才不過一罪臣之女,安配高居華屋,著錦戴玉?如此厚恩,奴才愧不敢受,是以願仍居後殿持齋茹素,以贖己身和家族罪孽。”

鈕祜祿氏言罷伏首在地,再未起身。

玄燁靜靜聽完了,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他一手輕輕摸索著杯壁,不知在想什麼,屋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鈕祜祿氏繃緊了心弦,忐忑不安地等著。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才終於聽到上頭的皇上輕輕歎了一聲:“你先起來吧。”

鈕祜祿氏緊繃的心神瞬間一鬆,心裡沉甸甸的巨石也稍稍往下落了點兒。

她站起身,與玄燁卻相對無言,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玄燁倒沒什麼,鈕祜祿氏卻漸漸被玄燁盯得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這是鈕祜祿氏第一次和皇上相處,之前在鈕祜祿氏的設想裡隻有請罪的情形,對接下來會如何發展卻並無太多準備,因此眼見氣氛一僵住,人就有些緊張。

玄燁見鈕祜祿氏這一緊張,反倒顯出了幾分女兒家的羞澀拘謹,比剛才一板一眼、冷冷淡淡的樣子討喜多了。

想起皇瑪嬤的話,再看看眼前鈕祜祿氏清瘦的身形,玄燁到底是主動放緩了態度。

“先不提這些了,朕瞧著你身子這麼弱,找太醫瞧過了嗎?可有大礙?”

鈕祜祿氏一愣,搖搖頭:“並無大礙,太醫道隻需精心調養些時日即可。”

玄燁:“嗯,那就好好調理,要是缺什麼就讓禦用監和禦藥房送來,實在沒有的,可著人去乾清宮取。”

鈕祜祿氏:“是,謝皇上。”

兩人乾巴巴聊過幾句,就又無話可說了。

玄燁見鈕祜祿氏忐忑又不自在,想了想,兩人這麼僵著也確實不是個事兒。

皇瑪嬤說得對,若以後真要立鈕祜祿氏為繼後,那如果不把兩人這心結徹底解開,往後的路隻會更難走。何況,當年她不過七歲,那些事也怪不到她頭上。

如今看來這鈕祜祿氏人還算識大體,不是個得勢忘形之人,倒也不是不能期待。

既然鈕祜祿氏今日主動遞過來台階,那自己便順勢揭過吧。

如此,讓她徹底寬下心來,對兩人、對大局都好。

玄燁斟酌道:“從前的事……牽涉太多,但那都是朝堂之事,與你無乾,朕並不怪你。如今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朕知道,這些年你在宮裡受委屈了,以後再不會了。往後,咱們日子還長著呢。”

短短幾句不清不楚的話,鈕祜祿氏卻不知怎的,心裡突然就泛起一陣酸,眼眶一紅,淚水就滑了下來。

她連忙掏出帕子拭淚:“皇上恕罪,奴才失態了。”

鈕祜祿氏這一落淚,通身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倒是一散,人看著比剛才柔和多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因此緩和不少。

玄燁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添幾分楚楚可憐之姿,心下也軟和了些:“這有什麼?論起來,你與朕還是中表之親①,在朕麵前大可不必如此拘束,‘奴才’二字以後也不要再提了。”

鈕祜祿氏心裡安慰不少:“是。”

玄燁想起太皇太後的囑咐,又道:“宮中暑熱,不利休養。正好過幾天朕要去南苑住上些時日,你也一起去吧。那裡天長水闊,好好養上幾個月,許是能好些。”

鈕祜祿氏有些意外,沒想到皇上這般體貼:“是,謝皇上。”

玄燁:“你的儀仗估摸著內務府一時半會兒也備不齊,讓你繼續用著格格的又不像話。太皇太後體恤,特許你到時候隨慈寧宮儀仗走。”

鈕祜祿氏謝過恩,兩人便又無話可說了。

玄燁看了看時辰,不早了。按理說來都來了,安置在鹹福宮也沒什麼。

可一來鈕祜祿氏的身子尚需調養,二來,兩人之間畢竟曾有十年的隔閡,想要完全釋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玄燁見鈕祜祿氏還有些不自在,也不願勉強。

玄燁起身:“天也不早了,你身子不好,早些安置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鈕鈷祿氏心裡鬆了一口氣:“是,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