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是一項需計劃縝密,路線明確的技術性活計,而所需耗費的心理和體力也是相當的。
因藍非賢於晟馥表現良好,趕在開飯前做完了手頭的活兒,那幾個看管的雖然還是罵罵咧咧,卻也沒為難他們。兩個大白饅頭一碗稀粥,粥上漂著幾根青菜葉子和小指甲蓋大的一片牛肉便是今晚的晚飯。大半天沒進食,餓殍了的兩人當然也不再計較這許多,當即把拉著胡亂吃完了。一頭栽進房裡,便再也沒個聲兒了。
土匪昨兒剛乾了一票,當然,這被劫倒黴蛋兒就是他們,今兒晚上便也就不大鬨騰了。直等到月升中天之時,房間裡才有了“啾啾啾”的聲響。
這廝這是在商討著逃跑之大計。在乾了一天的粗重活後,藍非賢徹底打消了繼續呆在土匪窩裡頭玩玩的想法,越發渴望起自由的生活來,於是對“夜逃”充滿了新鮮刺激感。因而有了晟馥對於在吃晚飯時,對麵的藍非賢便時不時發出的“桀桀桀”的怪笑聲,他表示壓力很大。
屋內昏暗,兩人卻不敢貿然點燃燭火,隻借著牆壁縫隙中透出的些微弱的光,拿著白天從夥房順來的碳條兒在投下光的地板上不停比劃著。
“爺,白日裡我已留意到,寨子裡一定還藏著密牢,但關押的並非奴隸。”晟馥壓著嗓音向靠著牆頭翹著二郎腿晃蕩的藍非賢細細地彙報一天的發現。
“哦?這山賊頭子不是才當上不久?他們就抓了那麼多人?”藍非賢隨手撿來跟乾草掉在嘴邊。
“不,爺,像我們這些被抓上山的其實並不多,加上我們統共也就六人。”晟馥對於自家主子新壞喜歡很是無奈。
“那還有兩個是做什麼的?”
“應該都是城裡的富商。據屬下觀察,平日裡怕也是欺善怕惡的地頭蛇。”
“那密牢又是作甚的?”
“據屬下分析,多是些個在山賊窩裡內亂時後被關起來的。”
“哦?就是窩裡反時候那些個不服的?”
“多數是這樣。”
“在哪兒?”
“在這兒。”
藍非賢似是來了興趣,放下腿,正起身盤做好,借著朦朧的月色依稀看見晟馥用一根樹枝指著地上山寨的簡易地圖中的某一處。
“寨主?”藍非賢一挑眉。
“是!”
之後一陣沉默,晟馥看著主子低下頭好似陷入沉思,便不再做聲。
“馥馥,那裡的人有多少?”藍非賢突然出聲。晟馥愣了下,回道:“這個屬下不知,但粗略估計,應該不會少於五人。”
“五人?五人……在加上我們這邊六人,十幾個人也該讓他們好一陣忙活了吧,馥馥?”靠回牆頭,歪著腦袋,晟馥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爺,您這是……”
“群奴夜逃比單人夜奔可有趣多了,不是麼?”
晟馥看著主子勾著嘴角轉過頭來,一雙晶瑩的黑眸內閃爍著一種名叫“不懷好意”的光芒。
“希望他們聰明點兒,計劃前可彆給我出什麼亂子才好啊,馥馥,你過來”,晟馥隻好乖乖湊上耳朵“記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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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初幾日晴好,今日的天空終於不再明媚,空氣中漸漸彌漫出一絲陰潮。
“喲?虎子,早啊,今兒也這麼勤快啊!”羅老三將將吃過早飯來到崗位就見到了門口守著的虎子。
“三哥,早,”叫虎子的年輕人憨憨的,看著也是個老實的。見到來人忙招呼,“那不是前日大當家的才分了錢嘛!薑大哥主真是沒話說,我家裡老娘前些日子病又重了,於是特特多給我一塊碎銀,讓我去請鎮子上最好的大夫給老娘瞧病.嘿嘿,你說,這樣的大哥上哪兒找去?”
“嗬,你小子倒是知恩圖報啊!也不枉你大哥對你照顧著些。好好乾,跟著大當家,虧不了我們的。”羅老三看著眼前這個皮膚黝黑的青年雖然傻傻的,卻渾身透著股子乾勁兒,不由欣慰。
“那是,這哪兒還用你說?”
“大當家一直很英明呢,誒?你說啊!也奇了怪了,雖然我們大家跟著他乾才沒多舊,但心裡頭就是服啊!”
“是啊!有這麼英明的當家,我們以後定會過上好日子的,說不定,沒過多少年,我們也能籌到些銀兩,下山做些小本生意,過上安穩的生活了。”
“誒,還彆說,這還真說不準呢!”
這廂正聊著起興,兩人背後的屋門冷不丁兒“吱呀”一聲就開了。兩人頓時禁了聲,齊齊回身望去。
隻見一隻銀邊勾勒的黑色雲靴從門裡頭跨了出來,緊接著是另一隻。素白的褲管被鬆鬆垮垮地包裹在裡邊,露出一邊兒長一邊兒短。墨荷色紗衣隨意籠在卦杉上,皺巴巴地,早已不見昔日光彩。一頭銀發亂蓬蓬的糾結在腦後,沒有梳起也沒打理,原先的那隻烏木簪子隻直直的插在上邊。
待一聲婉轉曲折的哈欠聲悠揚飄過,那迷蒙的雙眼對著前麵的院子無焦距地張望了會兒,終於發現了眼前麵色怪異的兩人,隨朝著二人撤出一個無限燦爛的笑容。
“喲!早啊,兩位!看門呢?”
虎子可指天發誓,他那從小習箭而練就出的一雙火眼金金絕對沒有看錯,這貨笑得如同春分二月般燦爛的瑩白麵孔,在這並不明媚的陰天裡,那兩對兒眼角邊都還沾著比這日陽光更晶瑩的眼屎,閃閃發亮……
虎子一點兒也不想承認,這就是他們英明的老大做過的最不英明的選擇——南宮冷情,他們新任的大當家直屬貼身禁衛長。
至於什麼是“直屬貼身禁衛長”,天知道這是什麼職位。沒有作息規定,隻要醒著變成日跟在大當家的身後這麼寸步不離地守著就行。眾人無不在心中歎道:好一份閒差!好一份美差!而隻有某隻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整日嘀咕著,這差甚是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