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星從樹乾後探出身,迎上子彈的那刻便立即扣動扳機,子彈從槍洞內彈射而出,眨眼間便已抵達段逸澤麵前。
一槍換一槍,打中了。
但同時,也陷入了僵局。
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情況,不同的是,這次率先做出行動的人是段逸澤。
柯以星來不及打藥,他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段逸澤身上。趁著段逸澤駕車開向他對麵那棵樹的時候,他迅速換槍掃射。
如果這次殺不掉段逸澤,就很難再有機會了。
車輛很快就被打到殘破,車身也出現了或大或小的凹陷。在陣陣黑煙中,段逸澤迅速下車伏地,趁著柯以星換彈的間隙起身跑到樹乾後。
還剩最後三發子彈,他必須要和柯以星決出勝負。
此次考核,不止是對柯以星的考驗,也是對他的。
他要向楊戈證明,向那個人證明,他有能力帶領MAY。
段逸澤鬆開鼠標轉動著左手腕,再次開鏡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專注。
是時候了……
在子彈脫離槍口前,他故意將準心往上飄了下,彈道也因此有了微小的上移。
距上次和柯以星那場對決後,他不知道複盤了多少次那局的對槍。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對柯以星開槍前的習慣、麵對子彈飛來的行動、以及下意識躲避子彈的反應,已是了然於心。
上飄的子彈是他送給柯以星獨一無二的打法,不出所料的話,這次中的就不會是脖子了。
【你用AWM命中頭部擊倒了STAR】
“最後的人頭,湊齊了。”
終於……
段逸澤難掩興奮,眼眶因激動而微微發紅。
老頭子……你就好好看著吧,May絕不會重蹈覆轍。
等到重見天日的那天,絕對會驚豔四座。
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段逸澤完全沒發覺,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對麵柯以星的臉驟然煞白了下來,整個人的狀態變得十分僵愣。
他抖著手將耳機拽離耳朵,像是花光了全部的力氣。緊接著手一鬆,耳機直接砸到了鍵盤上。
……恍然隔世,記憶中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
五年前的那天,那人也是這樣,拿起AWM毫不猶豫地殺掉他。
那溫柔卻無情的聲音纏著耳尖令他脊背發涼:“怎麼樣?被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槍殺掉的感覺?就這麼看著吧,你根本不配給彆的隊湊人頭數。”
柯以星大口大口地呼著氣,雖然雙眼無法聚焦,但他還是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
“柯以星?”
段逸澤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和小心翼翼,柯以星應聲顫動了下眼皮,下一秒,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段逸澤起身,垂眸看著縮成小小一團的柯以星,棕黃的卷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能看見嘴唇緊抿著,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是在忍耐什麼。
段逸澤下意識握緊雙拳,心一沉,再次開口:
“哭了?”
許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在說完後段逸澤就直接摘下耳機,大步邁向柯以星。
此時玻璃房內的幾人也察覺到了不對,立馬出門。
但柯以星卻異常抗拒他的靠近,蜷縮著上身往後靠,呈現防禦姿態。
在眾人注視下被掃了麵子的段逸澤也不惱,隻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隨後便有其他人上前將柯以星扶出了房間。
“段哥你沒生氣吧?”劉勝快步走了過來,小聲對段逸澤道:“楊教練和呂遼說柯以星應該是心理應激了,不是因為比賽輸了才哭的,你可彆太放心上了,讓他一個人緩一下就好。”
段逸澤不語,平靜的麵容讓站在身旁的劉勝心生俱意。
敏銳如他,作為待在段逸澤身邊最久的人,他熟知段逸澤每次心境變化的前兆。
比如現在,就是要手撕柯以星的前兆。
段逸澤最討厭的就是像柯以星那樣,因為輸了比賽就突然哭哭啼啼、脆弱易碎的人了。
不過,今天的段哥看起來好像缺了點什麼,總感覺很奇怪。
怪到他的預兆沒有奏效。
不過沒等他得出答案,楊戈走了過來,她朝段逸澤點了下頭:“你跟我出來。”
劉勝歎了口氣,注視著楊戈轉身走出門外。
這時,段逸澤從他麵前走過,劉勝下意識往那瞥了一眼,也是這一瞥,讓他徹底懷疑人生。
所以,段哥根本就不是在生柯以星的氣。
而是在……自責嗎?
——
走廊儘頭
楊戈背對著段逸澤站定,雙手抱胸道:“你剛剛也看到了,柯以星可能有極大的心理創傷。剛才的應激不是意外,也很可能會在以後不定時出現。”
“就這樣,你還要讓他入隊嗎?”
“……嗯。”段逸澤的聲音有些許沙啞,但語氣卻不容置喙。
楊戈挑眉,眼底閃過詫異:“我記得你最討厭的就是這類人吧,全時當時也是這樣的情況,你也不見得有這麼確定。……柯以星到底是有什麼不同才讓你一次次選擇了他?”
段逸澤頓了頓,藏在身後的手仍緊握著,是剛才柯以星躲開的那隻。
“從小起,我母親就教導我,隻要是認定的東西,無論他有多難得到,都不能輕易放棄。”段逸澤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柯以星的那天,細碎的陽光灑落在走廊上,少年就這麼闖進了光色,美好又純淨的,觸及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柯以星是我選定的,無論是技術還是人,我都不想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