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桃解語誰欲得(上) “小外甥何來多……(1 / 2)

兩日後,風和日麗。

詩織國的倚翠山上,一位秀美男子以手為枕,躺於青蔥草坪之上。眼簾輕闔,長睫微斂,東風吹散鬢邊烏發,在他雪白的臉頰上起舞。但見他麵容絕色,美得不可方物。

忽地,那眼簾倏忽張開,晶晶然如鏡之新開,恍如冷光之乍出於匣。

他坐起來,側頭望向一邊。

那裡隱隱有女子的笑聲飄來。

“錦繡,你說師父是不是有些做白日夢嗬……”

“我道也是。武林盟主何時讓女子執掌過……”

“噓……小聲點,彆讓人聽見了……”

看來是上山遊玩的女弟子罷了。洛錦正要躺下去要繼續淺寐,一個聲音這時卻響起來:“這位公子,請問宣王廟怎麼走?”

洛錦看向這個聲音的來源。

站在他麵前的是兩個年歲不過十八歲的年輕少女,皆美貌如花似玉。一位少女身穿鵝黃色圓領長裾,星眸皓齒,珠花斜插,笑靨甜美略帶羞赧,頗有些乖巧;一位少女身穿月牙白窄袖羅裙,雙瞳剪水,螓首蛾眉,顏如渥丹。

兩人看見眼前這位年輕公子時,不由的心忽地一跳,紅了半邊芙頰。

好美的少年!尤其是一雙黛色眸子,仿佛一笑一顰中都帶著說不儘的彆樣風華。

洛錦將右手攏在廣袖之中,微微笑道:“沿著這條山路上去便是。”

還是那白衫少女先道:“可是這山上岔路奇多,這一上去便正入萬山圈子裡了。”

黃衫少女打量洛錦一眼,立刻又埋下頭去:“公子能送我們一程麼?”

洛錦眼波一轉,似是計上心來。那白衫少女有些嗔怪地看著黃衫女子:“錦繡!”

洛錦搖搖手道:“無妨無妨,在下恰恰順路,如此便帶兩位姑娘一程。”

兩位少女聞言都麵色一喜,做了一揖道:“多謝公子。”

“兩位姑娘客氣了。且隨在下來罷。”洛錦微笑頷首,然後站起身來,往山上走去。

春意和煦,漫山遍野,姹紫嫣紅開遍。

“兩位姑娘可是修竹閣門下弟子?”洛錦忽地問道。

“不錯。今次我們便是奉閣主指令來上香的。”白衫少女答道。

“嗬,貴閣主真是閒情逸趣依舊啊。”洛錦淺淺一笑,宛如譏諷,宛如讚美。

兩位少女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修竹閣閣主,竹婉蘭。年方二十,性格乖張,自詡江湖第一美人。

直到很多年後洛錦想起這個名號仍然笑到噴飯。

洛錦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身後隱隱響起兩位少女輕聲談論的聲音。

“心萸,那薛公子和洛公子這次武林大會當真要來麼?”黃衫少女的聲音。

“那是自然。今次武林大會,各路英雄雲集,他二人怎會不來?”白衫少女答道。

“啊……他二人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那般,生得特彆俊啊?”

“你真是……到時候看到了便是,猴急什麼!”

“人家不是好奇麼……”

“要是閣主知道了,不把你打殘才怪咧……”

“說說而已,至於麼……”

洛錦聞言淡淡地一笑。

果然是春心懵懂的二八年華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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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廟建在倚翠山的半山腰處,是一個香火旺盛,曆史悠久的佛教寺廟。其方丈玄胤大師乃是一得道高僧,隻是閒雲野鶴般,不常露麵。

洛錦抬眼一瞥,便看見一位年輕男子負手立於寺廟之前。白檀玉鏤空發簪束發,身著深灰色納石矢金錦莽袖長袍,手弄象牙白玉扇,似是悠閒不已。

洛錦不禁嘴角一挑,對那兩位少女拱手道:“二位姑娘,宣王廟到了。在此且分手罷。”

兩位少女點點頭,紅著臉道:“多謝公子!”

洛錦微微笑了笑,便轉身朝那年輕男子走去。剛走至他身後數丈之外,右手忽然從袖中伸出,手背上那一朵薑花花心中倏地射出數根銀針,銀光閃現,煞是刺目,直襲男子後頸。

隻見那男子身形一展,一瞬間便移開數尺之遠,避過暴雨梨花般的銀針襲擊。他對一旁一位僧人做了一揖,道:“請問住持,荊桃客舍怎麼走?”

那模樣,那神態,似是根本不知方才洛錦暗襲一事。

住持道:“在山頂。施主一直往山上走便是。”

“多謝。”他施了一禮,住持亦回了一禮,往前走了幾步,看見洛錦,微笑道:“洛施主,今次又來上香麼?”

洛錦曾頻繁來此寺廟上香,故而與住持相識。

洛錦笑眯眯地道:“不錯,我帶我小外甥來上香。”

“小外甥?”住持有些疑惑地道。

“就是他啊。”洛錦指著那年輕男子道,“他便是我小外甥。”

年輕男子轉過頭來,隻見一張麵如冠玉的臉,檀黑色的眸中,熏梅染柳,昨夜閒潭夢落花,斑駁滿地。豐神俊朗,玉樹臨風之色,世間無人媲美。

隻是聽見某個稱呼,該美男子宛如桃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住持打量甚是不解地打量了二人半天:“可是二位年歲頗為相當,怎會是叔侄關係……”

洛錦睇一眼薛天煜,笑道:“天意而已,如此罷了。”然後施禮道:“那我們叔侄二人便告辭了。”

“兩位施主慢走。”住持道,仍然是滿臉疑惑地思索著走往寺廟。

相信這個問題他直到圓寂也不會想出答案的。

“大姨丈,彆來無恙啊。”見那住持走遠,薛天煜笑盈盈地看著洛錦,眼裡一片澄澈無暇。

“大姨丈身體好著呢,小外甥如此關心大姨丈,大姨丈實是感動。”洛錦也笑盈盈地道,“不知道小外甥這麼急匆匆地去哪裡嗬?”

“荊桃客舍。”薛天煜緩緩地搖著折扇。

聽見這個名字,洛錦黛色瞳仁忽然一縮,然後又若無其事地道:“小外甥家財萬貫,何以屈尊去那些鄉野客舍下榻?”

“大姨丈有所不知,那間荊桃客舍來曆不凡。”薛天煜抬眼看著洛錦,笑意不減,“聞說曾經不是此名字,但十年前湘弦國的聖娘投宿於此,其名字也由此得來。”

“嗬。聖娘與荊桃又有何聯係?”洛錦不以為然地道。

薛天煜笑容意味深長:“大姨丈不知道麼?湘弦國的聖花便是荊桃花,國家地位最高者‘聖娘’乃是荊桃花的化身。那一夜聖娘投宿後,客舍的院落便忽然滿園便是開花絢爛的荊桃樹,竟有上百棵之多。”

“那又如何?小外甥不會是想要研究一下那幾株荊桃樹的構造才去罷?”洛錦嗤笑。

“大姨丈此言差矣。這本是平平靜靜一個小客舍,可是連著幾周卻……”說到這兒薛天煜刻意停了下來,折扇倏地一收,表情似笑非笑。

“卻什麼?小外甥但說無妨。”洛錦懶洋洋地掃他一眼。

“鬨鬼。”薛天煜不溫不火地吐出兩個字。

“鬨鬼?”洛錦眼眸一轉,嘴角一抹不知是冷笑還是譏笑,“有聖娘庇護的客舍竟會鬨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