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酌風月攬江山 忽然,洛錦定定地看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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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未時,是聖娘親審犯人洛錦之時。

大批侍衛隨著聖娘走進了天牢裡,不多時那群侍衛又跑了出來。

徐公公皺眉道:“出來作甚?還不進去護駕?”

為首一位侍衛麵有難色,吞吞吐吐地道:“聖娘……聖娘將我們趕了出來……”

“趕你們?”徐公公眼睛倏地瞪大,“為什麼趕你們?”

“聖娘說,她要單獨審問犯人,彆人不能打攪。”為首侍衛道。

“怎麼會這樣,若是聖娘千金之軀有損,這罪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徐公公急得抓耳撓腮,臉上厚厚的粉瞬間被那纖細的手指一層層地刮掉,嘩啦嘩啦地宛如雪崩一般壯觀。

一邊一位華服美男子見狀,實是不忍心繼續看下去,抬首攔住他的動作:“徐公公無須擔心,聖娘金軀絕對無礙。”

徐公公抬頭一看,立馬笑起來,這笑容讓臉上的白粉愈加溝壑縱橫:“啊,原來是薛少俠。”

“徐公公言重了,少俠二字可擔待不起。”薛天煜淺笑。

“薛少俠就莫要謙虛了。本公公還聽說,那位刺客和薛少俠曾經交情不淺?嘖嘖,薛少俠果然正直。本公公佩服得緊呐。”徐公公尖聲尖氣地施禮道。

薛天煜渾身一抖,連忙回禮道:“公公過獎了。”

“薛少俠你說,本公公今天看上去怎麼樣啊?”冷不防地,徐公公冒出來一句話。

“嗯?”薛天煜一愣。

不料,徐公公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塊小銅鏡,拿出來一瞧,立馬花容失色:“哎呀我的媽呀,我的臉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然後立刻又從口袋中掏出白粉來,熟稔地往臉上拍打。

薛天煜忽然渾身都開始顫抖。

徐公公忘我地撲了半天的粉,終於補妝完成,抬起頭來對薛天煜“魘然”一笑:“薛少俠,你看現在怎麼樣?”

薛天煜一看他的臉,頓時隻覺寒氣透徹骨。

那剃掉重描的淡眉,那宛如城牆般厚重的白粉,那比石榴還紅的嘴唇,那比柳葉還細的小眼睛……

許久,他才僵硬地扯出笑容來:“好,好極了。”

“本公公就知道。”徐公公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將小銅鏡收回了口袋中,完了還不忘讚美他一句,“薛少俠好眼光。”

薛天煜渾身一個哆嗦。

這時,天牢門口走出來一位身穿抹胸長裙,以輕紗掩麵的窈窕女子。徐公公見狀立馬迎上去:“聖娘殿下,您有沒有受傷?”

聖娘道:“無礙。”這時她一轉頭,看見站在一邊的薛天煜,道:“你就是那天捉住刺客的那位少俠麼?”

“正是。”薛天煜亦隻是淡笑。

聖娘道:“那日真是多謝你了。”

“聖娘言重,無足掛齒。”

聖娘又看了他少頃,轉頭對徐公公道:“走罷。”

“誒,誒,好。”徐公公點頭哈腰,一揮手讓那些侍衛們跟上。

見這群人已都走遠,薛天煜走到牢頭跟前,給了他一塊元寶。

牢頭左顧右盼了半天見沒人注意,驚喜交加地道:“少俠,這是……”

“我要見那位刺客,給我些時間。”

“好,好。薛少俠的吩咐,怎能不從呢。”牢頭激動不已地點頭,將薛天煜引進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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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鏈被扯下,鐵門的拉開發出聒噪的聲響。

“就是這裡了,少俠請儘量快一點。”牢頭對薛天煜道。

“我會儘量。”薛天煜對他點點頭,他出了門又鎖上了鐵鏈。

洛錦就在他麵前,坐在毯子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雖然被當做囚犯看待,住在如此肮臟惡臭的監牢裡,他依然渾身貴氣,不見絲毫狼狽之色,發也束得一絲不苟。

薛天煜坐了下來,蜷起修長的雙腿。

兩人都沒說話,獨獨望著彼此。

片刻的沉默後,洛錦率先打破了寧靜:“小外甥,我想喝酒。”

“好說。”薛天煜從莽袖中拿出一壺酒和兩杯白瓷酒盞。

“你隨身帶著?”洛錦吃驚地道。

“不,我今日來的目的,本就是同你暢飲一番。”薛天煜笑著擺上了酒盞,拿起酒壺斟滿了酒。

“小外甥與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洛錦拿起酒杯在手中緩緩轉動,愜意地笑道,“不想在這種鬼地方,還能與大名鼎鼎的薛少俠共飲美酒,實在是令我受寵若驚。”說完,舉頭飲儘。

薛天煜也笑著搖搖頭,道:“我陷害你淪落為囚犯,你不惱我?”

洛錦笑睇他一眼,並不回答,而是反問道:“我幫助你勾搭上聖娘,你不謝我?”

“謝,怎麼不謝。”薛天煜又為他斟滿酒。

“自然,我怎麼不惱?”洛錦笑吟吟地道,卻絲毫不見慍惱之色。

“我還道大姨丈氣度大,不會計較。”薛天煜舉起酒盞抿了一口。

“有些事可以拋諸腦後,可被陷害成為階下囚,而且還是死刑犯,任誰都不會當做從未發生。”洛錦盯著酒杯道, “你從來不會毫無目的地做什麼事,告訴我,你這麼做是為什麼,為何要費儘心思置我於死地?”

“置你於死地?”薛天煜看著他的眼睛,再度嘲諷地笑起來,“我這麼做無非是成全你罷了。”

“成全我?你認為我喜歡當死刑犯的滋味?你以為我喜歡每天坐在這裡無所事事,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老鼠卿卿我我,蟑螂耳鬢廝磨,然後生一大堆小老鼠小蟑螂管我叫乾爹,拉一地排泄物供我觀賞?”洛錦倏忽抬起頭來,用力一拍毯子,頓時牢房都抖了三抖。

“所以說,你隻是不喜歡呆在這裡,但並沒有害怕會被砍頭是麼。”薛天煜麵不改色,笑容依舊,“因為你清楚他們根本就砍不了你的頭。”

洛錦沒有說話,舉起酒杯又是仰頭飲儘。

“大姨丈,我並沒有封你的穴道,你可以施展武功,你應該是知道的。”薛天煜不緊不慢地道,“憑你之力氣,將這個牢房的鐵柱儘數砸毀都絕不成問題,更彆說使出什麼伎倆來迷惑牢頭,套到監獄鑰匙然後易容離開。所以說你選擇呆在這裡,完全是自找的。”

“小外甥,其實我從很小就非常向往這種感覺了。”沒有任何回答,洛錦忽然又展顏笑道,“一笑酌風月,一手攬江山。”

“笑酌風月倒是可以,可手攬江山便有些不切實際。”薛天煜回以一笑。

又是良久的沉默。

忽然,洛錦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小外甥,帶我走罷。”

“好啊。”薛天煜笑得悠遠而寧靜,“走罷。”